渭城坐落在大唐帝国的西北侧,这些年来大唐与草原上的关系还算良好,那座以土制城墙铸就而成的渭城里大唐军士的水平良莠不齐,军官士卒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三百人,远离繁华地的军营有时候更像是一个土匪窝子。
在滂沱大雨当中驶入渭城的那几家马车,迅速便成为了此地军士们关注的焦点。
渭城最高的军事长官是位叫做马士襄的中年男人,按照军衔来讲只是大唐帝国里最低阶的裨将,但这位面色黝黑、脸上遍布着皱纹的马将军却是个足够聪明的人,哪怕已经猜出贵人的身份,却依旧在保持着沉默。
“这位大人。”
“不知道帐里的贵人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若是需要渭城军士护送,我立刻便能够拨出百人做贵人的护卫,军部那边可以马上做立档传过去,根本要不了多长时间。”
陆泽微笑着朝这位马将军摇了摇头:“从渭城往都城这一带山路崎岖,雨停之后贵人便要动身,所以我们需要个识路的向导。”
马士襄低头应允下来。
面前这位少年郎看起来衣着朴素,但马士襄却是亲眼看到他能够从那位吕姓老人的房间里自由进出,这般人物足以抵得上他马士襄一声大人,既已猜出那位从北边来的贵人是何等身份,那那位吕姓老人的身份同样已经呼之欲出。
全是大人物啊。
雨水渐渐变小,陆泽行走在这并不算大的西北小城当中,这场春雨使得黄沙遍地的渭城凸显出几分清新,营房里的军士们用那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气质于渭城迥异的年轻人,浠沥沥的雨水随着乌云降落在并不算干净的地上,同时也降落在了陆泽的肩头。
道旁的那三两枝胡柳绽着春绿色彩,陆泽缓缓走到一处简陋且热闹的营房。
营房里头划拳声音以及行令声此起彼伏,很是嘈杂,而营房门口的小院里有位身材矮小瘦削,肤色黝黑的女童,正费劲的搬着水桶,这来自于上天的恩赐之水对于西北小城的渭城算不得珍贵之物,但装满一大缸还是可以省不少的力气。
陆泽终于抬起眼皮,打量着这位满头大汗的瘦柴婢女。
她即昊天。
不论是知守观的观主还是西陵神殿的掌教跟神官,都不可能相信他们终生信奉着的昊天会是这个毫不起眼、骨瘦如柴的黝黑婢女,后者咬着牙搬动着极沉的水桶,尽可能不然里面的水随着她的摇晃而倒出来半分。
名为桑桑的婢女似乎注意到了在院外停留下来的陆泽。
陆泽朝着她微微笑道:“你好。”
桑桑蹙了蹙眉头,并不太适应这种来自于外界的信息传递。
“你你好。”
营房里头的军士们因为划拳陷入一片激烈争吵声里,而这时,里面的人们终于也注意到了外面的情况,有刚刚在赌桌上输了半月饷银的军卒对着身边人笑道:“宁缺,完蛋了,你们家桑桑好像要被别人拐跑了,这人是副生面孔啊。”
陆泽并未在此地多留,继续在小小渭城里闲逛了起来。
而营房里的吃酒划拳赌钱同样落下了尾声,大发横财的是那位叫做宁缺的少年,身着边军制式棉衫的少年吹着不知名曲调的口哨来到院中,望着陆泽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很快,渭城扛把子马士襄也来到这次营房里头。
男人很是热情的朝着肤色与他很是相近的婢女桑桑打了个招呼,接着迅速拉起宁缺的胳膊来到屋中,马士襄盯着吊儿郎当的这货,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小子还不想揽下这天赐的差事?你知道那位贵人什么身份吗?”
宁缺抬起头来,神情变得极其认真起来:“他们入城以后我便观察过他们的车队,明显刚刚遇了袭,而且还是从北边来的,金帐王庭左帐的单于死了才不到半年时间。”
马士襄轻轻叹了口气,这事情当然瞒不住机灵似鬼的宁缺。
“公主殿下来到了唐国境内,但却还是隐瞒着身份,那些草原上的蛮子不会胆大到敢入我唐境追杀,但这不代表着追杀已经结束。”宁缺望着窗外雨水停歇下来,继续对着马士襄说道:“长安城里明显有大人物不想要看到公主回到国都,这种帝国上层之间的战争又哪里是咱们这些小角色能够沾染上的呢?”
马士襄默默点了点头,那明亮的眼神当中泛着几分老奸巨猾的色彩:“你若不愿去也就算啦,大不了我再给殿下换个向导,咱们渭城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识路的向导一抓一大把,将军我就是替你感到可惜啊。”
“入城的队伍里有一位老人,他姓吕,听说出自于昊天道南门。”
“刚刚从你院子前面路过的那个年轻人,我估计哪位哪怕不是修行中人,也八九不离十。渍渍渍,想我老马在军中混了这么些年,也不过是个小小的裨将,见到那年轻人都得恭恭敬敬的尊称一声大人。”
宁缺霍然抬头,眼中燃起夺目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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