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的病房里,宋季山的脸色煞是苍白。
整整一夜的时间,他才回过魂来,抬眼看着床榻旁边围着的母子仨人,宋季山未语泪先流,嘴唇颤巍巍许久,才嗓音沙哑的吐出一句话来:“是我对不起你们啊,还不如死了算了。”
听到这话的母子三人感到由衷的心酸难过。
谁都不会想到当年那桩事情,会对他们这个小家庭造成这般大的影响。
以至于宋运辉跟宋运萍如今哪怕真的考上大学,都不能如常人那般的顺遂。
宋运辉紧了一晚上的神经,听到父亲开口说话后,心里的那扇堤坝终于崩溃。
他噗通一下便跪倒在父亲床榻前,宋运辉用头抵在床沿上,一声不吭,只是在默默的流着眼泪。
空气里的气氛无言但感伤。
宋运萍抬手轻抚着弟弟的后脑勺,她看向病床上的父亲,轻声开口道:“爸,你不许胡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我们大家以后都不许再提。”
宋季山艰难的转过头来,这才注意到宋运萍身边陆泽的存在。
他的嘴角强扯出笑容,对着女儿低声问道:“小陆怎么来了啊”
喝农药自杀。
这件事情,光是听起来就非常的不体面。
宋季山根本不愿在这种时候见人。
陆泽上前一步,笑道:“我是清河县人,在这里总归是认识点人,做什么事都方便一点。再说前几天才上您家里蹭饭吃,听到消息后当然要赶过来看看宋叔叔才能够放心。”
宋季山只是微微颔首,脸色却变得更加柔和起来。
小陆,真是有心了啊。
宋运萍感激的看向陆泽,他这时候竟还能够照顾到父亲的情绪。
宋季山意识清醒之后便强烈要求回家。
县医院的花费开销不小,宋季山本身就懂药理,否则当年也不会被敌军抓走去治疗伤兵:“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回家歇段事情就成,耗在医院算怎么回事。”
还是陆泽宽慰道:“您再歇歇,过了晌午再回去也不迟。”
医院走廊里,陆泽跟宋运萍坐在木制长椅上,宋运辉也从病房里走出来,靠着陆泽坐下:“陆泽哥,今天谢谢你。”
陆泽摇了摇头:“没什么。”
陆泽掏出背包里最新期的清河日报,递给身边的宋运辉。
后者疑惑的接过报纸,目光很快便被头版头条的内容所吸引。
宋运辉脸色极其复杂的看完这篇文章。
另一边的宋运萍好奇报纸上的内容,直到亲手接过来,完的之后她被吓了一大跳,捂着嘴震惊道:“我们高考的事情怎么还上了报纸?”
不单单是报纸。
宋季山喝农药自杀的事情很快也传到了县里。
清河县说到底就这么大,因为高考政审的事情而闹出了人命,放在清河县绝对算是件大事。
县里的领导们在得知情况,第一时间便派人来到了县医院查看宋季山的情况。
病床上的宋父,看着面前闪过的那一张张陌生面孔,心里很是不安。
宋运辉提醒父亲跟母亲都不用多说话,有什么事情,他跟姐姐还有陆泽哥都能够应付。
“我父亲身体还很虚弱,麻烦你们不要再来叨扰他,更何况医院里还有其他病人要休息。”
宋季山打算晌午吃完饭之后就回家的计划被搁浅。
因为不仅仅是县里领导,连报社的人都已经找到了医院来,想要详细了解事情的经过。
县里领导派人将报社的人给阻拦住,转而找到了宋家姐弟来商议,舆情发酵的过于快速,令很多人都感觉猝不及防,整件事情朝着某些人不太愿意的方向开始发展。
“宋运辉,对于你父亲的情况,我们深表同情。”
“对于你们家高考名额的事情,县里已经开会决议过,你应该知道结果了吧?”
说话的是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名叫梁青山,是这次县里派来查看情况的负责人,说是来查看宋季山的情况,其实是来保证宋家不会跟报社那些地方多嘴说一些话。
因为舆情这种东西,上面很是重视。
宋运辉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结果就是给我们家一个名额是吗?”
还不等对方做出回答,他便继续开口说道:“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我跟我姐姐都考上了大学,最终却只有一个人能够去上学?是我们县里有规定,一家里只能有一个人上大学吗?”
梁青山抬手扶了扶镜框,只觉得对面这位少年很不简单。
他也听说了后者堵在十里街镇委会门口背诵日报文章的英勇事迹,县里还特意开会商议了这件事情,最终决定给宋家一个名额,这是商讨后的结果。
恩在某种意义上的和稀泥。
不能全给,不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