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站在一起的知青小李,捣了捣我说:“小卫,你看台上那人,是不是你爹?”
其实我早就看见了,只是不敢吭声。
我爹站在那里。虽然他事先没有告诉我,我还是看的很清楚。
我嘴上没说什么,但我心里真的不理解,为什么我爹也要被拉来批斗?他天天在地里干活,既不说话,也没写过什么文章,斗他能有什么用?
知青小李在一旁说“我就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我一听小李的话,赶紧小声说:“别胡说了。”
我和小李正在小声议论着,台上的斗争大会已经开始了,只见一个公社干部模样的男人,站在台上,拿着写好的稿纸,对着麦克风开始发言。
台下一片乱哄哄,台上的人继续大声说着,好在是高音喇叭,台上的声音压住了台下的声音。
人世间有时很奇怪,我们经常听说一拳难敌四手,可有的时候,正好适得其反。
台上的人继续说着。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继续斗争。因为我们的敌人和所有的反动阶级一样,念念不忘要搞复辟。就象今天台上这些地富反坏右一样,他们贼心不死,时刻不忘复辟他们过去的反动统治。
大会在口号声中和一个接一个的念稿发言中结束了。大会结束后,我不知道我爹是怎么回去,我也没有再多看我爹一眼,就和知青小李、小洪一起随人流走出了礼堂。
在回生产队的路上,知青小李、小洪和我一起走着,他俩不停地和我说:“我就搞不懂,这些人,都死透了,他们说的之乎者也,和今天什么关系啊。”
小洪对我说:“小卫,你爹他懂吗?我看你爹根本就不懂,他就没想过要搞什么复辟。小卫,你是地主孙子,你想过当地主吗?”
我听着小洪的话,气的朝小洪踢去:“去你的,尽胡说八道。”,小洪笑着,加快脚步,跑着离开我们一段距离。
这次参加千人大会,还有一个让我记忆尤深的是,我爹不仅人老实,还真的很悲伤。
就拿他参与这次斗争大会来说吧。我爹按照生产队通知要求,到场站在那里一上午,不说颜面全无,单凭心灵磨难,也应该记分工吧。可是,不但没有补偿,连半天的工分也不给记。
而我们去参加大会的生产队社员,不论你听懂听不懂,也不论你中途是否溜号,只要是大会前,点名人在场的,回生产队一律记半天的工分,也就是5分工。
我那时劳动一天记8分工,回去就记了4分工。
我爹辛辛苦苦一上午,不但未记工分,还被按未出工处理。
我爹是一个很实在的老实人,虽说是地主的儿子,无论遇上多大的悲伤,从不会去抗争,更不会花言巧语的去钻政策的空隙。
又是一年开始了,离过春节就剩下数得着的天数了,生产队张榜公布了队里一年的账目。
奶奶在世时,我从不关心队里的这些事,一切有奶奶、爹顶着,我也从没有饿的饥肠辘辘。
现在奶奶不在了,我也下田劳动挣工分了,自然就关心起我家的收入情况,其实真心是关心我的劳动收入。
张榜公布的账目,贴在我家原来大院的大门上,但看的人并不多,因为生产队里的社员大多不识字,也看不懂。
他们直接进到队部里问生产队会计,家里全年收入多少?会计一说,他们听完,回家各自算计下,大差不离的就完事。有差错的就会再到会计处,又是争吵,又是核对一年的记工表。
我站在大门边,认真看了下张贴的账目,虽然不是看的很明白,但基本上了解了我们家的收支情况。
奶奶在世时,每天出工记七分,全年出工258天;我爹每天出工记十分,全年出工379天(加上额外劳动补贴的工分);我每天出工记八分,全年出工48天。生产队全年决算为:每十分工为一个工值,一个工值6分钱。我家全年收入为:奶奶的258x07x006=1084元;爹的379x1x006=2274元;我的48x08x006=2·30元。全家合计收入3588元,除去全年预支的口粮,加上为奶奶购买棺材预支的35元钱,我家实际上还欠生产队266元钱。
看完我家的全年收支情况,我才真正懂得了我爹那句:“你也长大啦,不用上学了,回生产队干活吧,不尽快把预支队里的钱还上,明年开春,咱俩就没有囗粮吃了。”
这时,我才真的认识到自己的价值,也才理解了读书无用论的真谛。队里和我同年龄的小青年,上工都是一天记十分工,而我因为长期未劳动,不能达到出工出力的标准,只能记八分工。我辛辛苦苦干了一个半月,也才值两块多点钱。
不过那时的二块多,在乡下还是很值钱的。那时的俗语“一分、二分,余着结婚。一分钱掰成两半用”都真实地说明了一分钱的价值。
很快新年春节来了,大年三十上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