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何书记的办公室,就看到小李、小洪还在公社的院中等我。
回去的路上,我把我怎么说的,何书记怎么说的,一五一十又学说给他俩听。
小李说我当兵的事,没戏了,因为我出身地主家庭的事,政审肯定过不了,谁也不敢收一个“五类”分子的后代当兵。
小洪却说:“只要何书记说句话,部队肯定收。因为今年符合应征入伍的人员太少,何况带兵的要完成征兵任务。”
回到家,我又把去找何成明的事向我爹说了说,我爹没任何表情,只是“哼”了声。
此后的几天,我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我真的十分想去当兵,想在解放军大学校中锻炼自己,成为一名祖国有用的战士。我更想脱离家乡,像我三叔那样远走高飞,谁也不再知道我是地主孙子啦,我真的当够了地主的孙子。
那些天,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不断地在各种梦境中遨游。
我一会想象着我穿上军装,戴上领章帽徽,走在应征入伍的队列中,一会又想到何书记看着我严肃地说:二炮是解放军的重要部队,你这样的地主孙子,是没有资格参加二炮部队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在等待带兵干部能上我家去家访的日子里,我心系风吹草动,只要生产队里有一点风声,我都要凑上去听个明白。
这天我刚到玉米田里,正准备和大家一起收割玉米秆时,就听到队里几个何姓青年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我以为他们在议论着我当兵的事,就走过去问:“你们在说什么呢?”一个叫黑蛋的何姓青年立刻回了我一句:“说什么,跟你也没关系。我们在说我们何家的何书记,己调到县革委会当副主任,昨天就去上任了。我们何家出了个大官,跟你没关系吧?”
何成明去当县革委会副主任,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但何成明这一走,如果走之前,和部队带兵干部说了我的事,那我去当兵的事也就十拿九稳了,也就这几天应征入伍的喜报就会突然降临我家中。如果没有和部队带兵干部说我的事,那我去当兵的事也就泡汤了。
前两年,庄上有一个姓何的青年去当兵,由于应征合格人太多,这青年的父亲就是去找的何书记,结果何书记一句话,青年就当兵走了。
我一听何书记调县里去了,表面未有什么变化,内心一下午都神魂颠倒,无精打采。
晚上回到家,小李、小洪也听说何书记调到县里去当官一事。
他俩帮我分析来分析去,肯定地说,我当兵一事黄了。
如果他帮我说了话,带兵领导也同意的话,他走之前,一定会让人带口信到队里来。队里人都传遍了他调县里当官,肯定是他没有帮我说话,也就不须要带口信了。
还有就是,万一带兵领导考虑到应征入伍人数不够,犹豫着让不让我去的关键时候,再找他帮忙,他在县里,我们也无法找着他,似乎有种远水解不了近渴的感觉。
所以小李、小洪俩一致说我当兵是走不成了。
能不能参军走,就这样盘旋在我的心头,七上八下的让我心神不宁。
又过了三天,应征入伍的新兵都在永丰公社武装部集中,奔赴新兵营了,我却没有丝毫应征入伍的信息。
整个何家庄的人,似乎都判定我当不了兵,所以谁也没有一丝奇怪的感觉,也没有任何一人遇上我,问一声:“你怎么没当成兵啊?”
新兵集中的那天早上,小李、小洪拖着我要去给他们同城下放在其他村的入伍知青送行,我苦笑着拒绝了陪他俩去。
他俩走后,我没有去田里出工,而是躺在床上,捂着被子痛哭起来。
我哭自己的悲哀,我哭自己的无奈,我哭时代的不公,我哭我怎么这么倒霉,倒霉透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