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我今晚没去麦田中把我爹背回来,等到明天一早才去,我背回的就是我爹的遗体。
我真的不敢再想象下去。
转而又一想,我爹在庄上,生活了四十多年,真得就像没有这个人一样。
我找了两天。队里、庄上没有一个人来我家问一句:“你爹找到了没有?”就是我爹现在躺在床上,庄上、队里也没人会过来问声:“怎么样了?”
悲哀啊?我和我爹咋混成这样呢?难道是因为我们是外来姓户吗?还是因为我们是地主后代?或者是我们不会做人?
就算是因为地主后代的原故,可我们现在也是地无一垄,钱无分纹,和所有生产队里的社员,没什么两样。要说有,那就是我们比他们还穷,还苦,日子过的还艰难。
说句实话,要不是知青小李、小洪和我们住在一起,我都没用过暖水瓶,更没用过牙刷牙膏。
这些现代生活的基本必备品,还是这些省城下放知青引导我学会的。
我这样的地主孙子,既没见过地主的富裕生活,也没享受过时代的奢侈,早已习惯了穷苦生活和煎熬的岁月。
在我无助的努力下,好在我爹年岁不算大,很快又挺过来了。
我们爷俩平平淡淡的过完了春节,过完了元宵节。
说心里话,这年的春节,我和我爹怎么过的,吃了些什么,刚走出正月,我就不记得了。因为没肉、没鱼、没饺子,没包子,没有门对,也没有鞭炮。
有些记忆的就是,我和我爹在一起吃饭,睡觉、下地干活。
转眼又来到了1975年的初夏。
一天早上起床后,我刷牙洗脸,就赶快在大灶上熬一锅小米粥,顺便把馒头也溜上几个。等这些都弄好了,我就倒点热水在碗里,准备拿给我爹吃药用。
这时我才发现,我爹已不在床上。我走到门口一看,只有小李、小洪站在大门外刷牙。
我就问他俩“看到我爹吗?”
他们都说“起来就没看到叔。”
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从头顶渗透到心灵,我看了眼大灶上的锅,对小李说:“饭好了,你俩先吃吧,我去周边找找我爹。”
说着我就奔向我家的粪坑(厕所),一看我爹不在里面,就立刻到庄上我爹可能会去的地方寻找。
庄上的人都知道我在找我爹,但没有一个人帮帮我,有的人还看笑话地说:“找他有什么用?饿不死他就会回来的。”
当我从庄外,从我家祖坟那块田地走回来时,碰上小李、小洪俩人。
他俩吃了口早饭,想想不放心我,也跑出来帮我,找我爹。他俩告诉我,通往公社去的路那边,他们去找过了,没有看到人。
一路上,他俩劝我不要找了,回去吃点早饭好出工,并说:“你爹真要是不犯病,他会回来的,他要是犯病了乱跑,你上哪去找啊?”
小李还说:“听天由命吧!过个几天,如果、还不见人,我们陪你去公社派出所报个失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