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一夜,也冷了一夜,跟本没兴趣听他后面的话,听到我可以走了,抬脚就出了公社派出所。
走在街上,看到有国营小吃部,在卖油条、包子、稀饭,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袋,我知道自己一无钱币,二无粮票,在街上连半碗稀饭也吃不到,唯一的出路,就是赶快赶回家,做点早饭充饥。
一九七六年,对于我们社会大众来说,应该是不平静的一年。对我来说,只是个动荡无趣又难以忘怀的一年。小洪招工走了,小李不知是被抓了,还是躲在那啦。
没有他俩和我在一起,我只能天天在地里老老实实干活。既无法去其他知青处玩耍,也没有知青到我这里落脚,我枯燥无味的一个人煎熬着时日。
无聊的我,突然想到那本《唐诗三百首详析》,如果找出来读读,也许能打发无味的日子。
可是我翻遍了能找的地方也没有找到,坐在床上呆想,突然脑海中一闪,想到可能是上次来人搜笔记本时一并搜走了。
七月份,发生了唐山大地震,据说地震死了很多人。地震的小道消息,传到县里、公社、大队,生产队,人们都在议论纷纷,连我们这闭塞的乡间田野里,干活时也是议论着道听途说的各种地震传闻。
九月份,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突然去逝世了,我这个地主孙子都倍感哀伤,那悲伤的心情,说心里话,比我知道我爹去世还深感难过,仿佛我们的生活中突然失去了主心骨一样。
虽然我去不了北京,无法作最后的告别,但我站在大喇叭下,收听着悼词时,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悲哀还没有拂去,我们这些最底层的子民在田间干活,在队上学习《两报一刊》社论时,还沉浸在对毛主席无比怀念的哀伤中时,又有一种十分神秘的感觉在公社、大队的干部中,在一些喜欢关心国家大事的成年人群中漫延。
那些天,我走到哪,总能感觉到有人在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看到我过来,就不再说了。
我知道他们肯定在说着什么,只是不想和我这个顶着“地主孙子”名头的人交谈。这让我又十分想念起小洪、小李两人。如果他俩要在,我肯定能知道很多外面的消息,而且不用他们窃窃私语,我都知道的比他们多,也许他们也要靠小洪、小李才能知道点外面的大事。
终于他们窃窃私语的猜测,在报纸、广播的冲击下,成了公开的秘密。
听到庄上大喇叭里不断播放着“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和人民解放军各部队举行盛大集会和游行,我就想到古人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命运的车轮不是我能左右的,但车轮的印迹或许正是我成长的必经之路。
当我站在大喇叭下专注听着广播时,我也会想起小李带来的诗抄,想到城里人是多么的精明,他们早就看出了谁能上台,谁要下台。
我又想起小李,想到小李和我一样,在何家庄,在生产队上,有他没他,似乎生产队里没有任何影响。
小李逃离我们这里有五个月了,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生活的怎么样,但生产队里没有一个人会挂念他,除了此时的我。
由此,我第一次在田间劳动时,陷入认真的思考中,思考着“人来到这个世上究竟有什么用?一个人在宇宙间又是多么的渺小?”等稀奇古怪想法。
有时,当我听到广播里的愤怒声讨声音时,我就会想到小李应该没事了,很快就能回来了。
我甚至开始念叨他,希望他早点回到我的屋檐下,和我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看书。更希望小李给我带来更多,我们乡下无从知道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