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御书房。
皇帝宋理褪下沉重的珠帘衮冕,一如往常那般坐在梧桐木桌边批阅着奏折。
莫公公垂首侍立一边,似有事要禀明。
但只是静静站着,没有任何想要打扰圣上的意思。
书房中寂静悠然,宋理眉目峻然,唯有挥斥的毛笔在宣纸上刷刷写个不停。
良久之后,宋理拿起桌边的一杯乌龙茶,吃入口中漱口一二,旋即又吐了出来,靠在椅背上似有些不舒服的的揉着眉心。
“说。”
宋理淡淡睁眸,手中再度拿起一本牛皮小书,眼睛放光的注视着。
莫公公心领神会,躬身上前不敢抬首,只是拱手跪在了地上:
“圣上,武王世子殿下最近在那场诗会上赚了不少银子。”
“卖品是丝袜和《三国演义》,目测有个几万两的流水。”
宋理似是无所谓的翻看着手中的那本《三国演义》,自顾自颔首赞叹道:
“卯儿这书当真是奇书,下次问问他后面的版本还写出来了没,若是写出来了,朕就早点让他拿出来,也享受一回那天子的特权哈哈哈!”
”世子殿下将几万两的白银抽出来一半都给了那些烈士的家眷分了去。“
宋理仍是眼皮不抬,看着书道:“唔,好事。”
莫公公顿了顿,知道皇上想听的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度伏首说道:“但此次诗会乃是世子与燕王联合筹办,而且,听闻太子妃所说,世子似乎与西苑贵妃认作了干娘干儿子的关系。”
宋理蓦然抬头,眼神幽然深邃,将漆印有鎏金四个大字的书皮缓缓扣上,驮着的背竟是直起些许。
“西苑她许是寂寞了吧。”
莫公公沉默不语。
宋理摩挲指节片刻,随后看着前方的山河图,眯着眼睛轻声道:“传朕圣旨。”
“是!”
“朕念及肃武王世子李卯才华横溢,宣其为太子伴读。”
莫公公猛然抬起头,白眉连成了一片挂在干瘦的脸皮上,眼神复杂的看着宋理所做的这个决定,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是!”
与此同时,一队马车车上驮着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货物驶出城门。
“爷,您这里面拉的是什么?”
“那是你能多问的?我家主人可是肃武王世子!”
“滚蛋。”
“是,是。”
马车后的拉车中突然被风掀起一角,从中显露些银光发亮的东西。
黑衣随行者快步走上前去用绳索再次紧了紧,随后冷着眉头四处打量,见没人看见后这才一路西行北上。
江南,金陵,步家大宅之中。
步家的府邸其中宛若一处山林游园,中间一片巨大的湖泊,风平浪静,暖阳熏熏。
一白裙丽人正坐在湖边的亭台下失神的望着手里的一张白帛,只见上面写着——
一从别后各天涯,欲寄梅花,莫寄梅花。
踏踏——
沉稳的脚步声突然响起,白裙丽人蓦然回首,待看清来人之后抿着嘴唇,神态自如的将白帛紧攥,揉到了掌心中。
却见一白衣老者正含笑朝白裙丽人踱步而来。
白须白发如同一头雄狮的鬃毛那般布满脸庞,但银白中透着光亮顺滑,脸上沟壑密布,端的是模样周正,儒雅但又不怒自威。
一向在江南出名的暴脾气,在看见面前的女子时却流淌出无穷的柔情。
“颦儿,怎么又坐在亭子下边闷闷不乐了?”
“爹,你怎么来了。”
步颦香款款起身,葇荑合于小腹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外走出,上前扶着老人,也就是上一任帝师的步洪。
”唉,爹不来你多半还是这般顾影自怜,自怨自艾。“
步洪安抚的拍了拍闺女的肩头,眼中带着微不可察的不忍,但更多的还是骄傲的说道:”颦儿,虽然你丈夫死得早,但是你也要看开,不能老是念着他。”
“人吗,都是要向前看的。”
“你想想洛珩,想想爹,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落下病。”
步洪看着女儿愈发温娴的气质,心底一阵自豪。
谁曾想那钗家的钗贾都死了,女儿还是恋恋不忘十几年,贞洁又痴情,当真是我步家的儿女!
步颦香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随后勾了勾鬓间的发丝,涩声道:“女儿没有在想他。”
步洪只当是女儿家羞赧,哈哈大笑道:“都多大了还是这么女儿家家的。”
“颦儿你在家里多呆些日子,等到以后我跟你一块北上,我看钗洛珩那小子还敢怎么蹦跶。”
步颦香勉强一笑算是回应。
步洪察觉到女儿心情有些低落,当即大声夸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