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娘我没见过,不过却是闻名遐迩的大美人,人们都叫她桃花女,因是申国人,又被叫作申姜,为避免沦为贵人妾的命运,桃花女打破了同姓不婚配的禁忌,嫁给了你阿爹,她随你阿爹也在东夷住了好一阵,可惜……”颠老说着住了口。
桃花女……
听着这个外号,淑姜眼前仿佛有片云霞灼灼的桃花铺展开来,一直烂漫到天际。
虽是只言片语,可淑姜还是大大满足了,关于阿娘,父兄从来都是绝口不提。
也不知为何,淑姜竟对东夷起了些许神往,“东夷……是个好地方吗?”
“好地方哪还容得我们逃难?”颠老的话,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淑姜吐了吐舌头,颠老又指向天空,“阿淑你看这天,东夷的海就像这天,晴时蔚蓝,雨时蒙蒙,夜中幽苍,也像这天一样望不到边际。”
“那很美啊……”
“海水咸腥,倒灌江河,土地结了盐,无法耕种。”
淑姜低头,是自己无知了,大海动人心魄的美景,对人来说,却是了无生机,“所以……才一直打仗吧……”
“是,其实大彭还在时,是不打的,后来大彭灭国,东夷诸国便成一盘散沙,互相攻讦,商王以为大彭掌握了炼铁的秘密,实则,炼铁也并不算什么秘密。”
“啊?”听颠老这么一说,淑姜又糊涂了。
“传说中,形天氏女主不仅有一把神戚,还有一个干,这个干便是木盾,极为普通,有个奇怪的说法是,单用神戚,威力不大,但若有木盾在,神戚便可无坚不摧。”
“这是什么道理?炼铁莫非和木头有关?”
“算是吧,想要炼出玄铁,就必须把火烧得极热,自是和木头有关,只目前还没什么可行的方法,燕山神女来此,可能就是想看看是否能利用鬼火,而大彭所知道的,无非也就这些,若大彭真掌握了烧出极火的方法,还会被武丁大王灭国吗?”
说的也是,淑姜暗叹,不少所谓的禁忌,揭穿后不过如此,只因野心和不可告人的目的,才变成了禁忌。
提到燕山神女,淑姜又不免想起故人,她飞出蛇眼萤石,握在手中,颠老扫了眼问,“你收了朱墨的残魂?”
淑姜点点头,“也就来得及收这些,是不是……没有必要,毕竟朱墨她……”
“阿淑,不要管别人怎么想,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超度她,哪怕只是残魂,毕竟墨夫人救过我。”说到这里,淑姜又想起件事,“对了,颠老和墨夫人是怎么认识的?”
“夕墨……,我认识她时,她已化作了相弘鸟,很多记不得了,只一件事,她是追着你来的,她知道你是侍神者。”
“怎么会?”
“阿淑,你可知商王在建造鹿台?”
“略有耳闻。”
“从丰邑运过的那根巨木,被做成了十六根大柱,那柱子……我想想,应该在你离开大商邑前夕,裂了。”
“怎会……”
“就是这么巧,夕墨虽化妖,感应却比巫者更强,我在半路遇到她,以奇门遁甲测出她女儿在周国,她感应到你的存在,想找到你,助她取回记忆,而我,亦能感知,她是我找到阿禾的机缘,故而与她同行。”
“原来如此……”淑姜又是暗暗叹气,即便可以窥测到命运的契机,可命运的曲折复杂程度却远超测算,“那墨夫人,为何叛逃,颠老知道吗?”
“大商治下,朱墨这样的女婴,出生就该送上祭天台,因她母亲夕墨是孤竹国宗室,又是灵女,再加上燕山神女的周旋,才压了下来,燕山神女失踪后,夕墨的日子便不太好过了……”
看来和自己想的八九不离十,淑姜看了眼颠老,有些问题,她想问又不敢问。
颠老却似了解她在怕什么,主动道,“夕墨是自愿牺牲的,她的心愿是将朱墨拉出深渊,而朱墨,表面上恨,实则仍有感激,否则也不会因为七婶的死,与昆吾止大动干戈了。”
“七婶,是商团里那位七婶吧?”
“是,朱墨假装受伤接近商团,七婶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没有半点怀疑,这全然的信任与关切,让朱墨明白,自己对于母亲,内心深处除了憎恨,还有依恋,而夕墨也确实为了她豁尽所有,真正害她的人也不是夕墨。”
淑姜眼眶开始发酸,双手紧紧握住了蛇眼萤石,她下决心,等回去后一定要想尽办法超度朱墨的残魂,这不仅是报答墨夫人,也为朱墨内心最后的一点良知。
只想到朱墨的惨状,淑姜心头又是一动,“昆吾止为何非要割她舌头。”
颠老眼神一肃,“阿淑,这也是我要和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