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静没再理会,自顾自离了去。
芮婵转身,看见每个人都沉默地看着她,心头这股气,愈发不知往哪儿收,“疯了!都疯了!”
没半天,事情就传到了姬发耳朵里,交待过手头事物,姬发立刻赶往学宫,进了前院,刚巧见着伍吉、阿禾从大堂退出,看来淑姜这边也才忙完。
视线相触一瞬,两边皆是苦笑。
“让公子担心了。”
“阿婵无礼,我都听说了,芮国夫人是明事理的人,你且莫放在心上。”
“就是没人会责怪我,我才好做这个恶人,又怎会放心上?我也是她这个年纪过来的,也有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时候,我猜,她此刻定然在想,原来二嫂竟是个徇私枉法之人,原来教导她的静姐姐这般俗不可耐。”
“唉,阿婵也是,天下女子,不是个个如她这般,有福气遇上杜岷。”
“我们看着是福气,对她来说没准是嫌弃,等等……”淑姜说着上下打量起姬发,“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公子在拐着弯夸自己?”
“阿淑,那姬发算是你的福气吗?”
淑姜抿唇,想要矜持些,却还是轻笑出声,“算,试问天底下还有哪个女子比我更有福气?可就算有福气又如何?其实……每段感情都难免有缺憾,有不如意,也正因这些缺憾,不如意,人才能寻到自己的本心,他人的真心……,话说回来,放走了毕节、阿萱,虽说有我的考量,到底是处事不公了。”
“处事不公就处事不公吧,我是太子,要怪就怪我包庇了邑主。”
淑姜不再多言,有些事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只好彼此心照不宣。
近日里,荒阅令传得沸沸扬扬,某些子虚乌有之事,编得尤为血腥恐怖,诸如被抓以后就地屠戮,抛尸荒野等等,事实上,荒阅令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留民不留士。
但凡士卿贵人想逃的,随便他们逃,国民则会被强制带回国,将士卿留下的田地分了去种,故而也没什么民怨,只多少有些恐慌。
放走毕节,算是淑姜用一种曲折的方式,回应这些恐慌。
至于散宜静,定会因此事威信大损,这已是天大的惩罚,也没必要再罚什么。
淑姜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杜岷,这次,他与芮婵怕是真的要决裂了。
看得出,杜岷与阿萱之间,是主仆,亦是生死相托的伙伴,这种信任与默契,远非男女之情可比,想来杜岷也是懊恼。
只这种懊恼,在芮婵看来,恐怕又是另一番模样。
如阿萱这般的细作,其实并不算什么,周国亦有安插,只是安插得更巧妙,比如姬召统管的商会商团,通过走商就能刺探情报,可一旦揭破,走人是必须的,必要时,还得杀一儆百。
此后,一片纷扰中,洛西诸侯接连劝进,姬昌终于登上王位,自称假王,代行荒阅令,并放出言论,只要朝歌停止鹿台令,他便退位谢罪,期间,周国也不会断了贡赋。
对此,有斥责姬昌虚伪的,有赞叹姬昌仁义的。
洛西另一头的黎国和崇国终是按捺不住,联手组织了几场进攻,两边数度交战,却也不是真打,皆在观望朝歌的动静。
最终,殷太师比干去往的战场是淮夷,攸侯喜失踪的后果远比预想得严重,淮夷诸国乱战,在楚国彻底介入后,迅速凝结成一股力量,并与莱国遥相呼应。
比较起来,周国的“假王”与荒阅令,不过是对鹿台令的抗议,且根本无法遏制殷王畿的扩张充实,如此,周国终是得到了一丝喘息。
只人人都清楚,大战迟早是要来临的,周国上下垦地练兵,百工铸造,丝毫不敢耽误,姬鲜还提出了要造战车,考虑到国力不济,提议只能暂时搁置,这又令姬处大为不满,四下嚷嚷。
这一日,丰邑学宫又传来风雨。
“毕侯起兵?”
话问出口,淑姜立时暗笑自己大惊小怪,周国眼下还在悬崖边,洛西诸国人心不定,也不奇怪,更何况,毕国一开始就反对姬昌。
可仔细想想,淑姜又不免疑问,“毕国弹丸之地,国力不足,又远离殷王畿,如何能起兵,背后应是有密国支持才是。”
十一回道,“邑主说得没错,是密侯在背后捣鬼,但他……杀了毕侯。”
不用十一详说,淑姜也能猜到其中曲折,“密侯自己不挑头,专会唆使别人挑头,眼下殷商无心理会周国,密国见是孤掌难鸣,又怕毕侯说漏了嘴,便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回邑主,确实如此,不仅是杀人灭口,密侯还想吞并毕国,只是密侯做这一切都瞒着密絮儿,密絮儿察觉毕国不轨,先一步破了毕国,擒下毕侯,送到密侯跟前,没曾想密侯直接杀了毕侯。”
对于十一的说辞,淑姜并不十分相信,密絮儿出兵时机太巧,背后多半有姬鲜在谋划,只这些她不好同十一说,千言万语只得化作一声叹息,“看来公子又要去程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