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娱神的曲子,自从神女一脉断绝,神的记忆黯淡,不能再给沙族人启示。”族长语调哀伤,又很快振奋,“但是你不同,神喜欢你,只要你学会,沙族的神明会重新降下神启。”
神女用歌声唤起神的记忆感知,推演未来,从而作出预言。
甚至对凡人也可以使用,就像沙族族长刚刚做的那样。
族长的这张底牌,确实诱人。沙族的神启,她不感兴趣,但是这记忆推演……
在坤朝,她最缺乏的是坤朝背景知识。这要是回去对着金桃、关山雪一唱,从他们的记忆推演中拼凑出坤朝的天下大势。
她甚至不用科考,顶个神女名头当情报贩子都绰绰有余。
阴书儿心悦诚服:“小可愿意跟随您学习唱曲。”
族长的笑意浓了些:“阴小友,我叫天玉。”
她从善如流道:“天玉师父。”
阴书儿还有一个疑问:“神女一脉断绝,为什么天玉师父还能使用?”
天玉轻叩额头,像是回答又像是躲避,“我是族长呀。”
顽皮姿态,和香香如出一辙。
这是沙族秘辛,她不会全盘托出。于是阴书儿止住话头,约好三天后晒沙会的相见地点。
*
画舫上美人如云,明珠溅雨。
花梨木椅子里,两人对坐着,桌上放着两碗河鲜冰碗,插瓶莲花。鲜莲雪藕和剥皮去核的红杏,照眼就能流到舌尖的清冽香甜,底下的冰丝丝融泻,是室内最大的动静。
仿佛光看着碗底的冰融化就满足了。
斜坐的人抿了一下鬓角:“皇后的懿旨,你竟敢不听从么?”
瓶中的夜舒莲开得如凉云簇簇,有淡泊异香,幽幽袭来。
谢一枝全神贯注看冰融化,头也不抬道:“如此大事,恕难从命。”
“我为何要嫁给一个傻子。”她微微冷笑,雪亮的眸子一闪,又沉下去,看碗里化成水的残冰。
“这是皇后给花间派的荣耀,也是花间派的后路,况且,也不急于一时,只是和你通下声气罢了。”劝解的人是皇后心腹女官,赵裳。
赵裳轻叹,如此佳人,要匹配一个金尊玉贵的傻皇子,不能不说是憾事。
就是这样的憾事,已经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还是皇后考虑到花间派弟子的身份,特意许给谢一枝的。
她絮絮道:“皇太子圣质天然,不通世俗,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谢一枝呵地一声,似乎是在笑,眼里有溢彩的星子滑过。
“你这句话倒是不错。”她满意微笑。
谢一枝突然变得乖巧,起身牵住赵裳的手,“去看看晚上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吧。”她特意停了一停,才道:“我哥哥也来了。”
赵裳双颊微红,呀了一声,果然亭亭不语,任谢一枝牵住自己,下楼朝拍卖场走去。
赵裳扶着梯子,一步一步,侧头望想见到的人影。
谢一枝道:“皇后替狐族偷运诗骨的事,谢家已经知道了。”
赵裳什么旖旎的少女心事都散了,霍然转头瞪视,全身冷得发颤,强自按住扶梯。
“事关皇后清誉,慎言。”她最终只是这么说。
谢一枝撇开她的手,一跳一跳跃下楼梯,扬起脸,含了一点笑意道:“皇后的清誉,真是好笑话。”
她慢慢道:“我只问一件事情,皇后借口培育天下英才,实际上用神童温养诗骨,神童稍长就才气消竭,这事是不是真的?”
赵裳平静道:“皇后一向雅望清重,恭俭退让,以至公临天下,怎么会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枝,你纵然不想嫁入皇室,也不该信这样的无稽之谈。”
谢一枝哦了一声:“那么是宰相替她做的?”
赵裳带了三分倦色,淡淡道:“皇后信重花间派的小师妹,将择选狐族太子妃送亲团体的事交给你,有什么想问的,等此事结束,再问不迟。”
她缓缓勾起一个笑容:“谢家也真是的,皇后与世家共享天下还不够,居然想矫弄神器,到时,只怕不是皇后退位,而是世家头一个容不下你们姓谢的啊。”
赵裳衣袖微微拂动,是袖中的银铃,遇到修为极高的生人发出警示。
夜舒莲疏落的清香从颈子氤氲到手腕上,那人到底来找她了。
画舫上仿佛下了雨,千丝万缕,若有若无的淡金丝线,朦胧掩映着他的身影。
“裳裳,我妹妹又惹你生气了。”
赵裳心上一酸,偏偏强硬道:“谢家人,个个都是以色侍人的天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