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做这么愚蠢的事?”
阴书儿摸摸关山雪的光头。
一直想摸摸看,平常不敢,这时候倒可以试试。
扎人的发茬滑过掌心,原来不是完全的光头,阴书儿笑出了声,像是在摸一只小刺猬。
关山雪睁开眼睛,他的眼睫毛很长,浓得和眼下的阴影分不开,她吓得缩回手。
他含了一点笑意:“因为你会救我的,我也没那么容易死。”他只是不明白长老的话,也不明白自己的梦,于是把选择的权力交到阴书儿手上。
让她来决定一切。
这是个自私的想法,但两人都没有说破。对阴书儿来说,她又凭什么承担选择后的一切。
“师父是一个怪人。”阴书儿倒了一杯茉莉花茶,给自己喝。
她轻轻摇着手指,“可惜师父受伤了,不能喝茶。”
关山雪气得闭上眼睛。
阴书儿满意地抿了一口清香的茉莉花茶,偶尔这样也不错。她给关山雪摇着扇子,窗外的石榴花像是片片飞红巾,西风惊绿,就要摇落枝头,飞到湖光山色里去。
关山雪睡着了。
阴书儿放下扇子,把候在门外的流黄叫来:“今晚好生看着师父,切记别睡着了。”
流黄握住扇柄,手如白玉,宛转一笑道:“小姐放心,小的仔细着,哪儿敢怠慢了山月寺的有德高僧。”
石榴花瓣落在他肩头,芳心千重秾艳。
阴书儿代他拂去:“想不到我这儿来了个花神,好香。”
为照顾关山雪,第二日,她又告了一天假。
风敲翠竹,榴花欲燃。小荷新蝉,在风里乍鸣乍歇。歇下来时,山顶的寂寞就格外响亮。
阴书儿端着木盆,走到兰圃书屋后的清泉处打水洗脸。
舀到盆里的水,有些倾到新长出来的荷叶上面。水珠很快在叶子中央碎成一颗颗的,圆润地顺着叶脉滚下来。
她练了三遍淮海剑法,只觉得神清气爽。中午又嚼了两首《珠玉词》,自认为告假的上半天过得充实。
“流黄,下午看顾好师父,记得给他换膏药。我睡午觉,别来打扰。”
想了想,又道:“你若有空,就替我磨些墨吧。”要是王神爱来要诗,总有个准备。
流黄一一答应了。
阴书儿回了自己的石室,坐在石床上,“佛座烧香一瓣新,慈云低覆落花尘。不妨诉尽痴儿女,那有如来更笑人?”
“不妨诉尽痴儿女,那有如来更笑人?”
一线灵应牵引,千里凉风习习。
她被裹入柔软的气流中,穿过沉重坚实的门。
花影重重,残红流到水沟中,脂粉溶溶。她踏出殷疏雨的木佛身躯,佛堂悄无人声。
阴书儿停在水沟前,照了一照,还是阴书儿的脸,星眸明亮,鼻子和颊边散落着零星雀斑。她最近长得高了,细细的水沟照不全身影。
山月寺的路她不熟,信步走了出去,白妙清正等在门外。她妆扮了一番,画得长眉扫入鬓中,眼如春水,肌肤莹洁。额上勒了一条明珠抹额,衬得云鬓雾鬟,天人临凡一般清丽。
白妙清正等得焦急,看一个陌生少女出来了,惊疑不定道:“你是?”
阴书儿笑笑:“我是菩萨座下的善财龙女,这回特来助你成就好事。”
“原来是善财龙女。”白妙清不懂菩萨有哪些属下,不过胡乱应付着,脸微微羞红道,“有劳龙女为我走一趟。”
*
寺里种了许多梧桐,桐阴长,白妙清絮絮说着她的心事。
她的意中人,许酥,住在蛇妖最难逾越的诗境。
白妙清试图让许酥捡走她的伞,让诗境熟悉她的气息,结果还是失败了。她只能趁许酥偶尔走出诗境游玩,才能远远看到他。
“什么是诗境?”
“作诗的人分高下,有诗圣诗哲诗佛,诗的境界也分大小,小的能庇护一人,大的能庇护一方土地。不过,世人只承认大的诗境。那里灵气充裕,人们安居乐业,隔绝妖魔。许酥就生长在这样的地方。”
白妙清垂头,轻轻笑道:“这样的俗事,龙女不知道也是自然的。”
“你不能趁他出来时,把他劫走吗?找一个山洞,绑他个十年八年。”
白妙清有点窘迫,像孩子手上展平的糖纸,不能同时掩盖糖纸的色彩和褶皱。
“因为他居住的诗境,也是我喜欢的一部分,我喜欢诗,就像喜欢许酥。”
阴书儿点头道:“真是多情的妖怪啊。”
山月寺坐落在深山中,白妙清携着她的手,向远处一指:“那里便是许酥住的地方。”
白妙清笑得腼腆温柔:“他之前借住在山月寺读书,可惜,山月寺除了长老和几位徒弟,多是心术不正的人,想对他下手,被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