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自己在获悉阿弟的行踪时,哪里生出的胆色,往常一开打就躲到最后的人,竟就这么不自量力,敢孤身一人闯齐韫的地盘。
所以他很快服了软,交代自己来此的目的。
齐韫不知有没有相信,但暂且放过他一马。
谷三始终怕齐韫会寻迹查探他的身份,要是因此牵连主上,这条命也跟扔了没什么区别了。
柴房内格外冷,他缩着手脚往干草中靠了靠,把头埋进双膝,想着要是副阁使在身边就好了。她身手了得,总会在他被欺负时护着自己,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置身险境,放任旁人割他的舌头,拔他的牙。
他越是这样想,便越想哭,眼眶刚刚涌出一滴眼泪。
“砰——”
柴房的门被踹开,谷三惊慌抬头,两眼模糊中对上一团黑。
后领倏地一紧,那人力道蛮横,拖过他便往外走。
门外扑来的两人被她切瓜砍菜般放倒,再行出五步,二人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后领力道猝然一松,谷三额角着地,磕得眼冒金星,面上一道离弦般的风快速拂过,打斗声响起,他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来救他了,一骨碌爬起来。
谷三目瞪口呆地看着,粗略算过,与黑衣人相对的暗卫有二十来人,个个精心培养、身手矫健,可她竟也身影灵活,游刃有余。
打斗间她似是听到什么,突然改变了路数,如临大敌一般,迅速回身拽上他,劈出一条血路,跳过墙头往树林中飞跃。
大致跑出三四里后,黑衣人落了地,谷三被随手丢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他哆嗦出声,感激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不知大侠姓甚……”
话未说完,那头传来切齿的冷斥:“蠢货,还不快走!”
谷三听出沈怀珠的声音,亮着眼睛唤她一声副阁使,也自知会拖累她,便不多停留,道声:“多谢副阁使相救!”
然后扭头就跑。
沈怀珠见他身影消隐,将欲转身,背后蓦然袭来一道冷风,她竖刀抵挡,与来人锋刃相撞,撤身退开数步。
寒风凛冽,头顶光秃秃的枝桠被摇撼,发出古怪的啸声。
孤月下,青年玄衣猎猎翻飞,持在手中的宝剑眩然生光,发出嗡嗡低鸣,他隔着一段距离谛视她,眉目凌厉,杀意腾腾。
黑色面罩下,沈怀珠颇为无奈般牵唇笑了,却又像隐含期待,侧了侧手中刀。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峙着,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之中,沈怀珠猛然眼睑一抬,后脚发力,疾步冲上去。
刀剑相向,此为两人第一次正式交手。
利光在二人之间挥动,身形快出残影,剑气与刀风各不相让,枯枝糙树受到殃及,或折损坠地,或划上锐痕。
青年挽剑欲拨开黑衣人的面罩,被她仰身避开,两人因此错身,他剑锋变换,从黑衣人后背刮下,那人腰肢柔韧,擦过他的手臂游鱼般灵巧翻过,转身攻来。
两人不相上下,一时难分伯仲。
正是酣畅淋漓之际,远处依稀传来马蹄声。
齐韫的暗卫赶到了。
沈怀珠当即收势,袖中撒出大把蒙汗药粉,转眼遁逃无踪。
暗卫们呼拥上前,齐韫屏息从蛰眼的粉尘中退身,有人片刻不停策马去追,被齐韫叫住。
“不必再追,此人来历不明,或恐有诈。”
别庄内一片狼藉,趁乱跑出来的疑犯被重新关押,众人忙忙碌碌收捡。
齐韫坐在石桌前灌了壶冷茶醒神,捻着指尖上的劣质药粉若有所思。
这时,有人呈上一红漆提盒,恭声道:“主子,您的东西。”
二刻前,齐韫买下最后一碗胡汤,盛进提盒中策马赶来,却远远看到一片乱况和那越墙之人,他几乎没有停歇,随手将手中物扔给手下,振缰追去。
而今这提盒乍一入眼,他脑中电光火石,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齐韫眉峰一凛,夺过提盒翻身上马,直往东奔去。
平安巷灯火阑珊,最偏僻的那处小宅院亦暗昧无光。
泉章见着他回来很是诧异,奇道:“半个时辰不到,郎君怎地就回来了?”
瞟见齐韫手中的提盒,泉章心下了然,暗叹自家郎君这是开了窍,沈娘子一句话,他便半刻都不停歇地回了。
可观郎君神情,还有这大步往里走的架势,又觉得不大对劲,泉章急忙缀着他,直到齐韫连问都不问走向沈娘子的房间,泉章出声提醒:“沈娘子已经睡下……”
话还未落地,“砰”地一声,齐韫把门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