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梳妆台上的丹砂七零八落地散着,熏香、点茶跌落在了地上。
祈娘唇色青紫,头冒虚汗,她痛苦地捂着肚子,咿咿呀呀地胡言论语起来。
风枝枝焦急地轻轻拍了拍祈娘的后背,口中唤着:“祈娘,你怎么了?祈娘……”
周围的姑娘们听见动静纷纷围拢过来,她们七嘴八舌地喊着。
“今日是祈娘首舞,这该如何是好?若是搞砸了这次宴会,素芝娘娘必会将我们打得皮开肉绽!”
一双冰凉的手突然搭在了风枝枝腕上,祈娘模糊地睁开眼,一双眸子绽满了哀求。
“点……点熙,求你,今日首舞…舞,你代我上吧……若我今日台、台上出了岔子,我……必死无疑……”
“是呀,点熙,跳簪花舞的姑娘中,唯有你得了祈娘的真传,也只有你跳得最像,你便替祈娘跳吧。”
她们央求着,想要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风枝枝心中打着鼓。
“也罢,首舞就首舞吧,只要千万别耽误了时辰!”
她麻溜地将自己身上的裙子剥去,换成了新裙,面部也画成了与祈娘相似的妆容。
舞榭楼台之上,螺旋飘带悬于高檩,待到宾客全都入座,琵琶管笛便缓缓起调。
歌女掩唇唱起了曲词,腮颊上的羞怯之态如同开绽绯红之花。
小女戏采莲,垂袖染皓月。
罗裙萱草色,青丝湿菡萏。
长亭三杯酒,膻荤弃素盘。
富儿多金硕,醉弄佳人颜。
一曲簪花舞,离酌无时诉。
不解文字意,榴花再不着。
......
舞榭中央,风枝枝纤臂缓缓扬起,骨肌轻盈辗转,手中发簪沾染花香,只是她那面纱下的眉头轻轻皱起,心中越发觉察唱词的生疏与怪异。
席上宾客一个个交头接耳起来,更有甚者,在听见“富儿多金硕,醉弄佳人颜”时拍案暴怒而起,一把掀翻了酒桌。
今日来赴宴的,不仅仅只有闻风雅而来的文人骚客,还有京中的达官显贵,坐拥权势之人,如今这唱词满含讽刺之意,这些显贵们又如何能坐得住?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唱词的歌女不通文墨,只能战战兢兢地站在舞榭上不知所措,素芝娘娘急得满头大汗,她卑躬屈膝地向着众宾客陪着笑脸,面色青紫地轻声劝慰着:“大人息怒,众大人息怒啊......”
风枝枝趁乱想要退下台子,可这些观舞宾客中许多是为了祈娘的簪花舞和一睹芳颜而来,他们将舞榭围坐一团,不答应风枝枝退台,甚至胡乱蛮横地扔起了酒杯。
时辰快要来不及了,风枝枝急切地仰起首寻找琼琚亭旁的桑元,可是那儿并无人影。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痛吼声,为了争相拉住风枝枝的裙裾,两个男子竟是殴斗起来,其中一人咬破了另一人的耳朵,嘴中满是鲜血地痴叫着:“祈娘,祈娘,你看我一眼,求你看我一眼......”
舞榭顶部的木檩上,飘浮着巨大的彩色花带,那花带不知为何挣脱了束缚,缓缓飘落下来。
姑娘们大叫着四处奔走,混乱中,一双冰凉的小手猛地扯住了风枝枝的手腕,瞬间,脑中混乱如麻的风枝枝像是找到了竹索片上的线轴,有了主心骨一般,拉着那双手就向后院处奔逃。
那是桑元的手,麦色肌肤上布满了伤痕,她一次又一次将风枝枝拖出泥沼,让她这个“不当佛也不渡人”的风大仙在这世间留存了一丝牵绊。
她们急步奔向后院的侧门,那儿停着一辆拖粪的马车,守卫的壮汉也被叫去前厅处置宴会事宜。
桑元已经换好了家丁服准备驾驭马车,风枝枝无暇换下衣裙,只能计划藏在马车下。
然而,待她们抵达后院时,一抹瘦挑的身影正驾马将要驶出门外,那人回首冷漠地看着风枝枝与桑元,唇角轻轻勾起,仿佛在嘲讽风枝枝的蠢笨与虚妄。
驾马出逃的,正是那卧病不起的祈娘。
这世间除了自己,谁也不值得相信。
没有马车,短时间内她们根本无法逃出城去,风枝枝发了执念一般捉住桑元的手,便向马车追赶而去。桑元的腿脚不便,这一条逃亡路看起来漫长又遥远。
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了啊......
逃不出青石山这场狐妖布下的迷障,逃不出点熙的故事,逃不出怡花苑的这一场梦魇。
夜禁快要来临,一辆马车急驰如引颈受戮的孤舟,奔赴向她没有一丝把握的自由。
城门即将合上,突然,暗处射发出的十几只长箭“咻”地一声划破夜空,刺入那个冷漠决绝又令人痛恨的女子身上,祈娘浑身是血地倒在了潮湿的青石砖瓦上,没有声响,眉目平淡如凋敝的槐叶。
风枝枝和桑元躲在巷角处,风枝枝拼命地捂住了桑元和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