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她叔回了后,招弟家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
她母亲顿顿不是黑面馍馍泡菜汤吃,就是黑面根根下咸菜吃。
她叔带的那些大米和白面等,她妈说要等过年时再吃。
她们姊妹都知道家里的情况,也不挑食,对她们来说能吃饱饭就已经不错。
其实钱贵叔两口也很心疼自己的孩子。钱贵叔知道因为孩子生得多,村里许多人都瞧不起他们一家人。
他常常在心里安慰自已:“想要个儿子怎么了?村里谁家不想要?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也都这样,又不丢人。”
他认为那些生了儿子的人家,只是命比他好。
有时,看孩子们围着他们又说又笑的,他觉得自己很幸福,想着等她们长大日子也就好过了。
有时,看孩子们为了争一口吃的或一件穿的而打架,他又有些后悔。心想如果当初他少生些,也许日子就不会过得这么寒酸。
可不管怎么样日子都得继续。
于是钱贵叔为了不让孩子们在别人的孩子面前感到自卑,他赶集的时候还专门买来了一张画贴在他家老北房最醒目的地方。
那张画上面有四个人:排第一的是开车的,排第二的是骑自行车的,排第三的是拉驴车的,排第四的是走路的。
画上面写着三个字---莫攀比。
他的用意再明显不过。
招弟上面的几个孩子都没上过学,这是他最遗憾的事。
老大十七岁就嫁了人,男的有些痴傻。虽然他当时不太同意,可也没办法,像他家这种条件,找个好的人家也挺难。
老二也是十八岁就嫁出去了,女婿家情况和他家差不多。家里有个80岁的老母亲,其他兄弟都成了家分开过了,只有女婿和他母亲相依为命。
至于老三,钱贵叔一想起心里就堵得慌,那是一个病孩子,自生下就长着双重器官,不男不女的。
因为没钱,他从没带老三去医院看过。
这事他们两口子最害怕村里人知道,可最后还是被老三一起玩的孩子发现后告诉了家里人。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最后全村人都知道了。
老四……
钱贵叔一提这些孩子心里又难受起来。
招弟是家里的老七,他家条件比起以前,现在稍微好了点。
所以等招弟到了上学的年纪,他一点迟疑都没有就东凑西拼的借钱让招弟上了学。
对于钱贵叔的良苦用心,招弟那会太小,其实也是不太懂的。
她和我们一样,还是每天热衷于玩。
有一天我们正在打沙包,招弟突然说她头皮疼,传传拔开招弟的头发一看,发现招弟的头皮上生了许多流着黄脓的疥疮。
钱贵叔把招弟领到传传她父亲那里去看,传传她父亲看后把招弟的头发都剃光了,然后往上面洒了些药粉。
传传她父亲说像招弟的这种情况需要吃中药,又给开了几付中药。
招弟顶着光头去上学,不但被我们班调皮的男生嘲笑,而且他们还给她取了外号,叫她“电灯炮”或“电光”,好在招弟并不在意。
吃了传传她父亲开的中药后,招弟头上的疥疮开始慢慢地结痂。
招弟笑着对传传说:“你父亲开的中药太苦了,里面有黄连,这是我吃过最苦的药。”
我问她:“黄连是什么?”
她嘲笑说:“你个瓜皮,连这都不知道。”
传传解释说:“黄连是一种泻火药,专门治招弟头上这种疮。”
我傻傻地笑着,心想去他个黄连,只要招弟好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