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着招弟给的鸡蛋糕刚进门,奶奶就火急火燎地问我:“妞妞娃,你看见香萍了没有?”
看我摇了摇头,奶奶告诉我香萍不见了,说完又拉上我去了张阿婆家里。
香萍的弟弟靠在院里的杏树下正偷偷地抹泪。
李大爷耷拉着脑袋一句话都不说。
张阿婆双眼哭得又红又肿,声音沙哑得已说不出话。
红梅婶和海胜也在,红梅婶应该也哭过,脸上还留有泪水。
她正在和海胜商量该去哪里找香萍。
黑球娃和马兰草没见人影。
奶奶问红梅婶:“黑球娃两口子去哪了?”
红梅婶指向黑球娃那屋小声地说:“两口子一个埋怨一个,孩子也不管,地里的豆角都长老了也不去摘,这会都在炕上躺着睡觉呢!”
奶奶气得大骂:“这两口子真是绝配,孩子丢了不知道赶紧找,还有心思睡觉!”
张阿婆又忍不住沙哑着声音哭起来。
香萍是她一手带大的,香萍丢了她肯定最着急。
可张阿婆万万想不到,此时香萍正在一家饭馆里打工。
香萍昨晚上撒了个谎,她告诉张阿婆学校要收下学期的书费,张阿婆也没怀疑就把钱给了她。
拿上钱的香萍借口要找同学去借书,出了门就再没回去。
她先是摸黑走到了镇上,再从镇上的车站上了去县城里的车。
她到县城后正是凌晨一点左右,她也没敢再跑出去。
今早她才在车站附近的一个小饭馆里找了一个洗碗的活。
起初老板见她小不肯收留她,她是求了半天后人家才勉强同意了的。
香萍虽然才上初中,看上去也很小,可她也有她的心思。
她是宁愿像四豹一样被人杀死在外面也不愿再回那个让她伤心的家。
马兰草和黑球娃三天两头无休止的争吵,已经给看上去懂事乖巧的香萍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没人知道香萍经历过什么,可香萍却再也不愿去经历那些事。
从小到大,她和张阿婆从没睡过一个好觉。
马兰草和黑球娃永远在吵架,因为害怕马兰草半夜又离家出走,也因为害怕黑球娃半夜再拿根绳子去上吊,她和张阿婆就像贼一样,每天晚上悄悄的坐在窗户边盯着马兰草那屋。
直到看见那屋的灯关了,直到确定马兰草和黑球娃真的睡着了,她和张阿婆也才敢闭眼睡觉。
她也快被吓出了精神病。
每当在课堂上听课或写作业时,每当在学校里和同学们玩得正尽兴时……她总是能听见父母在吵架,尤其马兰草那刺耳的声音好像能戳穿她的耳膜。
还有,她每次看到村里人时都会绕着走,她怕村里人笑话她,怕村里人在她身后议论她的父母又在吵架。
她被惊恐和深深的自卑感包围,她无数次的背着所有人划破她的手指头,用血在白色的纸上写了数不清的“恨”字。
她恨!她好恨!她恨黑球娃和张兰草,恨他们为什么要经常吵架?恨他们为什么要生下她?恨他们既然不愿好好过为什么又不赶紧离婚?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相信,其实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黑球娃和马兰草能死掉,或者死掉其中一个。这样的话,大家都清静了,也解脱了。
其实不吵架时,她也是很爱他们的,可那样的日子真的屈指可数。
他们就像瘟疫,像扫把星,总是让家里不得安宁,让原本幸福的一个家痛苦不堪。
从她记事起,她和年幼的弟弟就没有过过一个完整的节日。
每逢过节过年,别的孩子都在开心地玩,只有她和弟弟不是在哭着拉架,就是在哭着劝架的路上。
她甚至有过想拿刀杀死马兰草和黑球娃的冲动,她想让那两口子立刻闭嘴,永远闭嘴。
对于香萍的这些想法,黑球娃和马兰草是永远不会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