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他和我妈搞师生恋,后来被我外公知道了,找人打了他一顿,给我妈转学了。”
“我被开除了以后没学校要,他专门给跑的门路,又给我安排进了这个班,一分钱都没收,袁老师,你说他是不是对我妈还余情未了?”
许岐的神态显得戏谑又漫不经心,他微微笑着和她说着这些话,好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真适合晒被子一样。
袁九桢看了他一眼,抽出压在他手掌下的教案,翻过页继续写,她说:“这我怎么会知道,你难道不应该去问当事人吗?”
许岐直起身子又倒回座椅,他往后猛的一仰躺,吴老师的太师椅发出刺耳的声响,袁九桢抬头看他一眼,他刘海遮住了眼睛,整个人像是陷进那张椅子了一样,良久,他的声音才传回来:“你可真无趣。”
吴老师这个电话接了很久,久到袁九桢教案都写了三页了,他还没回来。晚自习的预备铃打响了,袁九桢站起身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室时,她发现许岐已经窝在椅子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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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周五下午,袁九桢都会开车回父母家,工作日的这趟路程是她最喜欢的。她从学校开出来,路过一个又一个红灯,这条路前半段很堵,她总是要花一个多小时才能从一些熙攘的十字路口和接连不断的红灯们中间穿过去,她把音响开得很大,听各种嘈杂的音乐。停着等待的时候,她最喜欢看路口形形色色的人群,高矮胖瘦,或精致或敷衍,每隔几个路口,路人的结构就会重组。活力无限的大学生,跑跳笑闹穿着统一校服的小学生,拎着书包走在旁边的家长,衣香丽影衣着考究的都市丽人。
大人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大家都看起来很累,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阳光很好的傍晚,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脸上,浮出了一些混杂着疲倦、烦躁和认命的表情。
在这种时刻,袁九桢有时会庆幸自己运气好,同时也为人群感伤,这两种感觉都不常有。城市拥挤着喧闹的人群,她并不会感慨这个城市有多么美丽发达,但她欣赏人群为城市辛苦一天所创造的东西。相比而言,她有着一份对她来说有趣又轻松的工作,她的日子看起来很安逸。
这个感觉她只和陆烺讨论过,这个讨论极其浅层,当时她和陆烺正在去另一个城市看画展的高铁上,她旁边的座位是一个精瘦的女人,背着一个沉重的帆布袋,她时不时把袋子往肩后一甩,她走过来,坐在袁九桢旁边,双臂交叉,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陆烺看着袁九桢,用口型对她说:“谢天谢地,我们不用这样。”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种俯瞰的、轻浮的怜悯与高傲。
袁九桢喜欢这些傍晚的另一个原因是“光”。后半段路程袁九桢要开过一个长长的隧道,从黑洞洞的隧道里出来,阳光像海水一样洒满车厢,把空气中的倦意一洗而空,让袁九桢仿佛回到初生的时候。
那些光像活物一样,浓稠似糖浆,把她的发丝渲染出毛茸茸的金边,把衣服的褶皱熨平,替换为一种精致而富有生命力的光泽。然后太阳下山了,整个世界慢慢潜入黑暗,又恢复了原来的色调,袁九桢的心也像坐了过山车一样荡到谷底,这些转变几乎发生在一瞬间,残忍又突然。
袁九桢有时候会假装自己是那些人群中的一员,但她知道她不是。她好像无法怀有“正常”的心态,过着“正常”的人生,尽管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世俗里的那些“正常”,她看上去也再正常不过了。
她像往常一样回到父母家,她妈会做好她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她爸会假装不在意地从镜片底下瞥她一眼,然后清清嗓子说:“回来啦。”
她会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一晚,从那面高至房顶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将烂熟于心的内容再细细看上一遍。每当这个时候,袁九桢才觉得她好像真的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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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袁九桢从家里出发回去。陆烺给她发消息说推迟一周再来,后来又说他的设备都在学校,可能还是需要袁九桢过去一趟。他给袁九桢寄了一包东西,说是他的底稿,让她先看看能不能接受。快递员给她打电话,她怕给陆烺弄丢了,让快递员放快递公司的片区点,她自己去取。
打开陆烺的包裹,袁九桢慢慢翻看过去,画面上赤luo的男女身姿优美,从胸前到后背画满了花瓣和线条,色彩斑斓。
陆烺无疑是非常有才华的,尽管很多时候袁九桢也并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但她看他的作品,会有种发自内心的平静,无论多么光怪陆离的镜头,多么匪夷所思的线条,她都能看懂他。
也许这就是陆烺当时对她说的那句话:我觉得你和我是一类人。
一大厚本手稿,袁九桢一张张看完,又合上。她握着画册,感到有点兴奋,又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