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的身份,对其毕恭毕敬礼让有加。
壬豫难掩失落,颓丧喃喃:“你是不愿说罢?”
幕七叹口气,朝缃荷做了个手势。
“烦请取笔墨纸砚来。”缃荷对府上长随道。
长随请王炳昌示意。
王炳昌答允:“去给他取来。”
不多时,长随端了茶床风炉上来,笔墨具候,幕七提笔濡墨,写下一幅字。
缃荷掣纸在手,略吹了吹,奉给壬豫。
壬豫接过,只略略瞥了两眼,大吃一惊:“你怎知……”
纸上赫然是一单药方,与前日里府上花重金延请的那位大夫开出的所差无几,只在两味引经药的择选上有些出入。
壬豫攥紧了药方:“你既已算出我患有此疾,那……”
言未尽,幕七又提笔写下三个字。
“竟叫我尽人事?”壬豫苦笑,“罢了罢了,确实也到了听天命的年纪,小友不愿说,是不愿诓骗老夫,老夫承情。但老夫还有一事甚是牵挂,烦小友解惑。”
幕七做了个请的姿势。
“老夫年事已高,本早该致仕,惟念圣上年少,朝局不稳,不敢退居苟安。”壬豫愁眉苦脸,“老夫福薄,独子早夭,临死幸留有遗腹子承继香火。此子性情乖张,不服管教,镇日里与那范家小儿一处鬼混,结什么诗社,又办什么武竞,要他读书考功名,直如要他的命!小友姑且帮老夫算算,此子还有救没有?”
幕七莞尔,掣笔答曰:【潜蛟困凤,藏器待时。】
“果真?”壬豫见字大喜,朗声笑道,“那就承小友吉言。”
王炳昌亦陪笑:“壬老担的实在是多余的心,先帝曾言,壬家一庭皆芝兰玉树。我也瞧小公子机灵聪慧得紧,再多长两年,磨磨脾性,待知事识礼,料必是栋梁之材。”
说罢执酒转向幕七:“先生今夜叫我好等,还不快快满饮此杯?”
缃荷见了忙道:“大人,先生有病在身,大夫说了戒酒,还请大人包涵则个,准奴家代饮此杯。”
王炳昌闻言,面露些微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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缃荷闭眼欲饮,幕七长臂一伸,抢过酒杯饮了。
缃荷一惊,低呼:“先生……”
“哈哈哈哈哈好!”王炳昌也满饮一杯,“先生肯予王某一个薄面儿,也不枉王某三邀四请之礼。先生既来,不妨也给王某观观面相?”
幕七展唇一笑,缃荷代答道:“敢问大人,求什么?”
王炳昌略一沉吟,道:“前程。”
话音一落,当下有人溜须拍马:“右相大人算命尚问仕途官运,来人呐,快在这杏园子里挖条大大的地缝,让咱们一道儿钻进去罢!”
“换我,我就问能生几个儿子!”
“非也非也,人这一生,财官食禄皆为身外之物,有求必有得,有得必有失,唯有寿数天定,非人力可抗。要问,还是问疾厄吧。”
众人谈笑议论,各抒己见,一时倒也火热。
忽而缃荷娇柔的嗓音盖过所有纷杂,道:“先生说了,大人命相极贵,贵不可言,实非先生区区草芥之身能轻易评说得的。”
“哦?”王炳昌郑重挑眉,放下酒杯,“如何贵?怎么个贵法?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先生说,大人的贵全系于这一字。”
缃荷边说,边展露幕七所写之字,“大人出身世族王氏,只这一姓,便是得天独厚,近水楼台。如今再加上这一字之助,敢不位极人臣万事亨通?”
“白?”有眼尖之人瞥见那纸上的字,嘟囔道,“王上加白,岂不就是……”
刹那间,园中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
“大胆狂徒!”王炳昌勃然变色,突地拍案而起,厉声发作,“妖道秽言惑众,其心可诛!我好意请你来清谈作乐,你却陷我于不忠不臣不义之境,所谋何其歹毒,何其阴险!来人呐,将他给我乱棒打出去!不不不,直接捆起来,扭送衙门!”
右相素来以风流儒雅、好贤轻财扬名于外,人虽没什么决断,也甚少当众发表什么意见,但好在为人慷慨和善,常常这也好那也好,所以人送外号“两面光”,这专业和稀泥的人物何曾像今日这般大发雷霆?
而他发起怒来,竟也这般凶神恶煞面目狰狞。
席上一众达官显贵面面相觑,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恰在此时,一道慵懒但如月辉的嗓音解救了众人——
“原说这满京城里只有右相这儿是块清净地方,怎的也这样打打杀杀?”
第21章
只见一通身贵气的华服男子不知何时立在甬道尽头, 笑眯眯负着手瞧热闹。
那闲散的架势,活像街边看耍猴的。
众人先是不明所以,随即部分人心中纳罕:这声音, 怎么听着些许耳熟?
还没能仔细分辨,亭中王炳昌已煞白着脸,撩袍疾奔而出, 伏地叩头:“臣不知圣驾光临,未及迎候, 望乞恕罪!”
圣, 圣驾?
这声高呼直如春雷炸顶,场上各色人等忙停杯投箸, 穿靴的穿靴, 整冠的整冠, 扯袖子抹脸,抽嘴巴子醒酒, 磕磕绊绊此起彼伏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