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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而去。

壬豫摇摇头,原地又站了会儿,及至枢相远远走出视野,才缓缓转过身,一点点踱进殿。

“御医已将你的脉案奏到朕处,其实只是脾虚气滞,痰湿凝结,多用些健脾清热的药,再配合理气,疏通经络,徐徐调治,不打紧的。”

雍盛命赐座赐茶,又亲自搬了张椅子在壬豫跟前坐下,眼里满是关切,“府上有什么缺的,尽可打发人来管朕要,什么雪莲川芎人参之类药材,内侍省尽有的,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开口。你是三朝元老,看着先帝,亦看着朕长大,朕还记得小时候你曾从宫外买来饴糖偷偷塞给朕,只因那段时日朕曾抱怨过母后下令禁了朕的甜食。满朝文武,也只有你记着此事。在朕心中,你是可亲可敬的长辈,有如定海神针,有你在,朕就觉得万事还有希望,你若不在,朕实不知该如何……唉,总而言之,朕时时念着你的忠心,你也该体谅朕对你的怜恤与忧心。”

这是一段暖心窝子的话,壬豫听着很是感佩,同时也深知皇帝这么说是想彻底断了他告病致仕独善其身的念头,看似怀柔的话实际暗含敲打,再联系昨日的那根人参,壬豫已能断定,小皇帝人前种种顽劣放浪行径全是故意做出的假象,他一直在隐忍,蛰伏,只为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夺回所有应属于他的东西。

顺着这条思路,壬豫又忍不住联想——

当日千秋宴上玉津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范廷守果真是救驾而亡?

行刺之人果真是王炳昌?

人人都道此次动乱,左右宰相两败俱伤,太后撤帘,谢衡坐收渔翁之利,是最大赢家,事实果真如此么?

“圣上宅心仁厚,体恤入微,老臣以朽躯忝沐圣恩,愧不敢当。”他双手拄着膝盖,颤巍巍欲起身跪拜,却被雍盛按下。

“朕也知道,朝堂上有那起子尖酸刻薄的文人,写些什么‘朝露贪名利,夕阳忧子孙。谁不爱富贵?谁不恋君恩?’的诗词来讽刺久不致仕的老臣,他们惯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万莫当真,昔者姜尚七十出山,黄忠七十二斩夏侯渊,可知‘老当益壮’一语并非虚言。你既慕先贤,当以他们为榜样,勉励自身。”

壬豫微一颤抖,只得道:“老臣惭愧,往后当殚智竭忠奉国事,不敢懈怠。”

“不日重开恩科,万事须得仰仗壬尚书。”雍盛俯身握住老人的手,带有安抚意味地轻轻拍了拍。

言尽于此,壬豫该当告退,临走时他还是恭恭敬敬行了跪拜大礼,趴在地上许久不动。

“有话但说无妨。”雍盛道。

壬豫这才仰首道:“臣壬氏一门,三代单传,臣子不孝,因病早丧,徒留孙儿承欢膝下。臣对孙儿多溺爱,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圣上与臣孙差不多年纪,圣上年幼登基,老臣回回见您如见自家孙儿,常生爱怜之心,每每下朝回府,常将孙儿抱在膝上说起您。那块饴糖亦是臣孙在臣上朝前强塞进臣的衣袖,要臣转送给圣上的,说圣上想必也与他一样,是怕喝药的时候太苦所以才爱吃糖。此乃小儿之托,玩笑之举,因圣上仍记挂此事,所以臣不敢欺瞒,特据实以告。”

“朕知道了。”雍盛招手示意怀禄将壬豫扶起,微笑道,“确是许久未见遐龄,哪日天气好,朕召他进宫来陪朕击鞠。”

壬豫失笑:“圣上召他一起读书问学赋诗论道才是正经事。”

“那岂不是无聊透顶?”雍盛啧声嘀咕。

壬豫不敢苟同:“一日不读书,胸臆无佳想。一月不读书,耳目失精爽。读书岂会无聊?”

雍盛切齿:“死老头子古板得很。”

壬豫充耳不闻,施施然敛衽告退。

因不想沾染“挟天子”的恶名,谢衡并未剥夺雍盛召见百官的权利。

雍盛近日一无重大活动需要参加,二无诸多政务经手处理,闲得无聊就成天召见官员,见完这个见那个,凡五品以上京官,几乎挨个儿见了一遍,见了老的就问问年岁家世,见了年轻的就问问是否婚配生子,除了正经职务反正什么都能唠。

群臣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后来见面就打趣:“圣上今儿又找你唠什么了?”

谢衡也从起初的警惕防备,或监听或打听皇帝与百官的对话内容,到后来忍无可忍,直接上折子警告雍盛没事别再骚扰百官。

雍盛自然……是要听话的。

他转而骚扰起成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转悠的殿前司都指挥使。

说起来,指挥使谢戎阳是谢折衣大哥,雍盛该叫他一声大舅哥。

但大舅哥天生长了一张冰山脸,三里之外都能瞅见他身上咕嘟直冒的冷气,雍盛怀疑此人的脸或许是假的,压根就做不出什么表情。

“对了,大舅哥,你身上被你爹揍出来的伤都好全了吗?”这日,雍盛头昏脑涨地结束经筵讲学,行至御花园,突然心血来潮地慰问了一下。

他欣然看到大舅哥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语气生硬地回道:“谢陛下垂询,已好全了。”

当日玉津园里,谢戎阳只顾着救自个儿爹而抛太后安危于脑后,回家后吃了谢衡一顿棍棒,差点儿打断脊梁骨,甚是惨烈。想来也是快三十的人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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