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骑兵,小声问,“您怎么带了禁军来?”
“我是殿前司都指挥使,不带禁军,带什么军?谢家的府兵吗?”谢戎阳素来不喜姓邱的在外头拉大旗作虎皮招摇充大,奈何此人颇得父亲器重,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容忍,但往日能容,今日亲眼瞧了他的做派,心下分外厌恶,再容不下分毫,冷下脸公事公办,高声道,“传圣上口谕!”
邱业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刑部尚书已噗通一声跪下了。
两列缇骑兵也全都下鞍,单膝砸地的声响震得人心慌。
“传,圣上口谕!”传令小校一个接一个地高声传唱。
人群如风吹的波浪,一排排跪下。
“朕方惊闻,有仕子不满此次贡举的放榜名次,甚是挂心。”谢戎阳气沉丹田,尽可能地将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到最远,让所有人都能听见,“为防民意不能上达天听,特令殿前司都指挥使于宫门前设铜柱金箱,箱中另有丹墨二匣,丹匣乃招谏匣,不论出身门第,有能论时政之得失者,皆可投书此匣;墨匣乃申冤匣,有欲自陈屈抑者,亦可投。自今日里,每月廿四,即开金箱纳言。若言之有据,察之确凿,赏。若杜撰诬陷,察之不实,罚。朕嗣祖宗大统,今已六年,常夜不能寐,反躬自省,恐有不足,惟愿广纳群贤,使四海清平,天下无冤。”
“另,闻今日有仕子命丧,朕实痛心!着殿前司缉拿凶手,送大理寺鞫谳,治以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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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纯!抛!”
“确定?”
“不确定,猜的。”
“不再想想?五枚铜钱全是背面的几率可不大。”
“想什么?赌嘛,拼的就是一个勇字,抛抛抛!”
“那我可就抛了啊。”
紧跟着便是呛啷啷一连串声响,五枚铜钱相继落地。
两字三纯!
怀禄抻脖子一看,乐开了:“嘿,圣上这把又输了。”
“……”雍盛抹把脸,大有锲而不舍的精神,道,“再来!”
“哎呦,还来什么,已经没东西可输了!”怀禄忙拦下冲动的某人,苦笑,“晏清宫都快被搬空了我的爷!”
“嗯?”雍盛抬头,环顾四周,的确发现周身空空如也,而对面谢折衣身后已经堆满了赌赢的物事。
什么砚匣压尺镇纸折扇,大到乌木玫瑰椅,小到手上把玩的核桃,应有尽有。
雍盛疑惑,问:“朕就一次也没赢过?”
怀禄面露不忍,宽慰:“小赌怡情,小赌怡情。”
“啧。”雍盛头疼,“看来朕的赌运堪忧。”
“每次都压浑纯,换谁来赌,这运气都得堪忧。”谢折衣慢摇刚赢来的洒金折扇,懒洋洋哈了个哈欠,“天色不早,乏得很,再来最后一把可就不来了。”
“好!无论如何,今儿你这手琵琶,朕必须听到!”雍盛豪气干云,“怀禄,再拿一样东西来充赌资。”
怀禄哭笑不得,心说古有昏君千金博取美人笑,从这点来看,他家主子怎么不算一名昏君呢?
两眼一闭,放任道:“圣上您瞧什么摆件儿合适呢?”
就造吧,造光了事,落个清净。
雍盛望望比他脸还干净的书案,贼心不死,探手往怀里掏了掏,不成想掏出一只香囊,匆匆看一眼又飞快地塞回去。
却已被眼尖的谢折衣瞧见了,揶揄道:“藏什么?用我给你的东西换我为你弹一曲,天底下还有更划算的买卖么?”
“应该是没有。”雍盛悻悻摸了摸鼻子,复将那绣着流云兰草的香囊摸出来,想了想,似是不舍,又收回去,提袍走过去挥笔濡墨,刷刷刷写就一幅大字,吹干了墨痕后大喇喇摊在几案上。
谢折衣垂眸看去,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这样两个大字——欠条。
噗嗤一声笑道:“圣上贵为天子,打个赌还要赊账?”
“朕没钱呀。”雍盛如今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哼道,“国库里的银钱都是百姓的血汗钱,要用于漕运、军防、赈灾、官员的俸禄,哪来闲钱给朕挥霍?就是巧立名目挪出来充了私房钱,还来不及花呢就会抢先被御史的折子淹了,朕的名声已经坏得很,不必再添上个败家子。”
“又来哭穷。”谢折衣道,“每年外头皇庄跟各地矿山收上来的税可都进了内库,京城里好些大店也都划在太后名下,粗略算算,加起来也有小二十万两,后宫嫔妃少,开销也少,这么些银子难道都自己长了脚,不翼而飞了?”
“明知故问。哪里就飞了?都好端端地在库里堆着呢。只不过不在朕的内库里,而在太后的敦惠库。”既然话赶话地提到此事,雍盛狡黠地眨眨眼睛,“太后近来心思淡了不少,整日里吃斋念佛,六宫事务也渐渐移交给你打理……”
“哦。”谢折衣似笑非笑,停下摇扇的手,“圣上这是把算盘打到臣妾头上来了。”
“诶,这怎么能叫打算盘呢?说得多见外?”雍盛清咳一声,推过那字条,大言不惭,“喏,这不是打了欠条么?必定有借有还。”
谢折衣不置可否,用扇头拨弄那五枚铜钱,从中挑了一枚推过去:“还是玩点简单的,就用它来猜正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