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云随润玉出七政殿时,正值夜色浓重。因着润玉还未去布星台布星,从而没了那满天繁星的夜幕显得尤为黯淡无光。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润玉身后,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道上。两人皆十分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任由静默在他们周身游走。
忽地,身后传来奇怪的异响。
那时,二人几乎已走到与宫门相近的长廊上。
远处先是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衣袖摩擦声,随后是一连串匆匆的脚步声。
这般夜了,想必不会再有旁人,左不过是豚豚,抑或是今夕月。凤归云如是想。
“大殿下,且留步。”
怎么又是他!
凤归云猛地转身,就见一身姿颀长的模糊黑影立于远处的苍松下。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而那声音虽远,凤归云却依然能分辨他的声音,那赫然就是禄存星君的声音!
此时,星月皆溺于黑夜,仅有那零星半点的殿内烛光从轩窗中透出。那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又往他们那儿走了几步,恰在灯火阑珊处。落在松柏树上的烛光星星点点,化作朦胧的斑驳光点坠在他,映衬得他的身影晦暗不明,但还是能依稀辨得一二,正是禄存星君那厮。
“大殿下,请留步。”禄存星君似生怕二人没听见,又复述了一遍。
禄存星君与凤归云二人相距甚远,匿在黑夜中,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来。即便凤归云能清楚分辨那人是谁,但润玉仍看不清是何人。
禄存星君大抵也知自己离润玉太远,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润玉走来。
待他走近后,凤归云看他便看得更清楚了些。
禄存星君那身穿金带银,看着就价值连城的衣衫上,浮着一层厚重的夜露。有些地方已经被夜露沁湿,洇成一块比原本颜色更浓重的深色。
更深露重的,想必他已经在润玉殿外站了许久。
深一块浅一块的衣裳,加之那原本顺滑的青丝结成一缕一缕,与之前光华夺目的他比起来,显得颇为狼狈不堪,甚至有些滑稽可笑。
凤归云十分震惊且不解,以她今日对禄存星君的了解,觉着此人不应如此愚钝。本就在七政殿上惹得润玉不快,竟还敢三番四次作死跑到润玉面前。
莫不是还想找她的麻烦?
凤归云狐疑地朝禄存星君那儿瞧了一眼,心道:这人莫不是外强中干,外表看似精明能干,实则是个傻大个儿?
但凤归云很快就释然了,是不是傻子,与她又有何干系。那人若是想要找她的麻烦,又如何?她又千百种理由可以怼地禄存星君无话可说。更遑论,她早在七政殿将所有责任都推卸到禄存星君头上,想必润玉心中早已对他的所作所为虽不至厌恶,但定会感到不快。恐如今这番作为不止是惹得润玉不快这般简单了......
凤归云知道禄存星君此次必定败兴而归,也就定定心心站在润玉身侧,且看着对面那人待会儿被自己像跳梁小丑般耍弄一番。
润玉的双眸微微瞪大,感到吃惊不已,似乎也无法将面前这个与先前风光霁月的禄存星君挂上钩:“禄存星君?可是有要事禀明?如非要事,不急于一时,在明日暮会上通禀便是。”
“并非是找殿下有事。是……”他偷偷抬眼瞄向凤归云,很快又将头垂于臂弯中,“是臣有事找殿下身边的这位仙子有事。能否允臣与仙子单独聊上两句?”
“不可。”
凤归云眼前一晃,一道黑影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了所有可能存在的恶意。
凤归云没有说话。
她本可以开口拒绝润玉的庇护,可最终她竟还是贪恋起那一时的温暖。她咽下未说的话语,任凭润玉将她护在身后,为她暂时支起了一个可以安心休憩之处。
“大殿下,在下并非——”禄存星君急急辩解道。
许是因为之前凤归云的陈情,润玉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满。未待禄存星君接着说下文,润玉抬手制止了他:“星君,可还记得天帝在你任职时说了什么?”
禄存星君被润玉这没头没脑的问话弄得一愣,过了须臾,才木木地回了句:“回大殿下,臣接任时,陛下曾告诉臣,万望臣以五斗天玑要事为己任,恪尽职守……”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自知理亏,心虚地垂下脑袋,闭紧嘴巴,不再多言。
润玉虽是面上挂着浅浅的笑,但笑意未达眼底:“星君到底是聪明人,自然省得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的道理。星君可莫要辜负父帝的殷殷栽培之心。”润玉眼见着敲打差不多了,旋即话锋一转,松口道,“自然,星君既是父帝委以重任之人,必定不会辜负父帝的一番苦心,是也不是?”
眼瞧着禄存星君头越发低垂,凤归云也便越发佩服润玉;而对润玉愈发敬佩,凤归云也就对自己当初选择去润玉手下当差的明智之举,愈加满意。
润玉他很清楚他自己不能把人逼太狠,日后禄存星君可还得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