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颂昏迷了两日。
她醒来时正是深秋乍冷的下午,窗外稀薄的日光透过窗上的丝绢照进室内,在地上洒下了一小片的金箔。
屋内寂静针落可闻。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昏昏沉沉的头刹那间闪过许许多多的片段,耳畔那句响彻云霄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似乎还未散去,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晰。
血雾散不去的长安,宁颂以为自己必殒命在朱雀大街上。
室内熟悉的摆设一点点唤回迟钝的五感,宁颂张了张口,却觉得嗓子痛得如刀割一般,便是嘴巴开合时,干裂的唇也痛得要命。
趴着的姿势并不好受,她的脖子僵硬无比,缓缓转了转头,抬眼看到了床边绣墩上放着的一杯水。
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宁颂费力地抬起右手,酸痛的肌肉和背部撕裂般的疼,让她出了一脑门的汗。
当即痛吟出声,杯盏应声滚落。
房门一瞬间被人打开了。
来人先是怔了怔,而后压抑下了种种情绪,声音喑哑得好像并不比宁颂好多少,只余沉沉的一句:宁颂,你终于醒了。”
旋即,男声长长一叹,不难听出其中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蹲在了宁颂的身前,先捡起了被摔裂了杯沿的杯盏,眉头微微皱了皱,关怀的目光落在了宁颂的脸上:“手没事吧?”
宁颂看到了裴韫那张苍白得不像话的脸,像是刚刚在水里泡上一个月再捞出来似的,偏生又顶着两团熊猫似的乌青。
“裴韫……你怎么将自己折磨得这么惨啊。”不知怎么回事,宁颂反倒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
裴韫一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似是自觉还好,抿嘴挑了一下眉。视线又落在了宁颂的身上,她的手臂垂在床边,整个人虚弱得不像话,方才挤兑完自己一句,现在唇瓣翕动,好似再也说不出一句了。
“想喝水么?”裴韫问道。
宁颂无力再应声了,眨了眨眼睛,算是答应了。
裴韫摸了摸壶,里面的水还温着,当即又从桌子上摸了一个杯子:“我喂你?”
宁颂一怔,一时没顾得上点头。
从刚才裴韫进门开始,宁颂就觉得他这个人是说不出的古怪。
偏生那种感觉似是雾一般朦朦胧胧,反倒叫她抓不住头绪。如今看着裴韫立在桌子前,轻轻倒水的模样,终于知道哪奇怪了。
她哑着嗓子,断断续续问了一句:“为什么是你啊?”
裴韫端着杯子来到床前,二话不说蹲下身子,似是觉得蹲着又不太舒服,干脆单膝跪在了脚踏上,杯中的水微微晃动着,倒映出宁颂憔悴的面庞。
水杯递到了宁颂的面前,容不得她拒绝。
宁颂喝水的时候,只听身前的人半开玩笑似的说着:“怎么是我?我关心你啊,怕你死了没人给我添堵啊。”
闻声,宁颂喝水的动作一顿,差点呛到。
不消说,她这般趴着姿势,一杯水几乎有一半都顺着下巴洒在了枕头上。
嗓子润了些,宁颂便也有力气说话了:“你放心,我不会死在你前头的。”
裴韫被噎得一顿,悻悻放下了杯子,也不顾那杯子是歪是斜,几步夺门而去,徒留一个不能随意行动的宁颂看着窗外熹微的日光愣了半天。
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人会回答她,廊上咚咚咚的脚步声一刻没停。
不消一会儿,又回来了。
宁颂果断开口:“你……我以为……”
裴韫走了过来,轻声一笑,像是献宝一般将手里的东西给宁颂看了看:“才想起它来,有了这东西你喝水就方便多了。”
是碧筒杯。
荷叶状的杯子设计精巧,杯底一根管子延伸出来,递到了自己的面前,水波凌凌,破碎的水影一晃一晃的,倒映出宁颂微怔的面庞。
头顶裴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以为什么?”
“多谢。”宁颂未言语,没有再说冗余的话,自然没有去解释自己刚才以为什么,闷头衔着吸管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净。
嗓子确实舒服了不少。
耳畔,裴韫解释着:“这几天我和婉娘轮着用沾了水的帕子帮你擦了唇,后来我觉得这么不是个办法,跑回主公那讨了这‘碧筒杯’。你看,你醒来喝水是不是方便多了?”
裴韫又将碧筒杯倒满,转头往前送了送,问道:“还喝吗?”
宁颂下意识舔舔唇,而后轻轻晃了晃头。
裴韫将碧筒杯放下,复又来到了床前蹲着,和宁颂平视。
一阵诡异地沉默。
宁颂张了张嘴,裴韫抬手立掌,示意她无需多言。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朱雀大街的暴.乱早就镇压住了,四十一个意图造反的乱党当街诛杀。你昏迷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