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凌霄来报,那个刀疤脸夜里趁看守的人不备,咬舌自绝了。
谢芳华闻言没有太多意外,昨晚陆寻欢带着一身血腥气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刑讯的法子必是残酷异常,那刀疤脸熬不住选择自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好在经过审讯,她已经知道了阿爹的死确实并非偶然,也循着线索找到了凤阳王这条大鱼,刀疤脸是死是活,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凌霄见她不在意,轻轻松了口气,没把人看好,是他的失职,正愁没法跟爷交代,眼下看谢姑娘并不生气,那爷自然也不会追究了。
这边凌霄刚出去不久,四海跑过来禀报,谢景煜和竹林居士来了。
谢芳华迎出来的时候,谢景煜陪着竹林居士已经在前院站了小一阵了,见她过来,竹林居士捻须笑道:“依山傍水,韶光煦色,这庄子不错。原以为你们年轻人都是好热闹的,没想到你跟老夫一样,是个喜好清净的。”
他眉宇疏松,容光焕发,瞧着心情很是不错。
谢芳华笑了笑,“居士见笑,篷壁陋室,只求得以遮身而已,怎敢与居士相提并论。居士里面请。”
一番话落落大方,谦虚恭敬,显露出很好的家教和修养,竹林居士一边暗暗点头,一边随着谢芳华进了厅内。
谢景煜抱着木匣跟在二人身后,眼睛不住地偷瞄自家阿姐,阿姐在雅集会上露的那一手,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身为她的弟弟,他这两天胸中鼓鼓胀胀的全是自豪和敬慕。
主厅不大,却很敞亮,一套黄花梨的家具排列有序,几盆大叶绿植散放在角落,既低调又不失清雅。
竹林居士目光在厅内随意打量了一圈,在椅子上坐下。
谢芳华亲自奉上热茶,“居士要见小女差人过来说一声,我去别院拜访便是,何事还劳您亲自跑一趟?”
竹林居士撇开茶沫浅饮一口,随之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天天待在别院怪闷的慌,就寻思出来走走。”
他说着瞄了身后的谢景煜一眼,继续道:“何况,某个小子这两日魂不守舍的,书都念不进去,总不好一直拘着不是?”
谢景煜闻言,神色慌张地看了自家阿姐一眼,生怕她误会,“阿姐,我没…我有好好读书的……”
谢芳华冲他微微颔首,接着看向竹林居士,笑道:“居士慈爱,小女替弟弟多谢居士体恤。”
“怎么谢?”竹林居士捻着胡须,往谢芳华这边侧了侧身子,脸上带着稚子般的顽皮,“不如说说怎么画字?”
“呃?”谢芳华微微一怔。
“之前是你说的,只要我肯让你弟弟在别院读书,你就会教我画画,难道你忘了,还是说你想食言而肥?”竹林居士有些不悦地瞪起了眼睛,发白的眉毛跟着颤颤,一副你敢食言就试试的模样。
谢芳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怪不得人常说老小老小,越老越小,竹林居士此刻就如同一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一般,哪里有半分外人口中神秘莫测不问世事的高人模样。
“怎么会,只要居士您方便,随时都可以。”
这个答案,显然令竹林居士十分满意,“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开始吧!”
竟是连茶都无心再喝下去了。
谢芳华见状,只得吩咐琥珀赶紧去收拾一间画室出来,“我这里比较简陋,可能要委屈居士您……”
“不妨事,不妨事。”
竹林居士打断了谢芳华的客套话,招手示意谢景煜将木匣拿过来。
“笔墨颜料我都带来了,你先看看还缺什么,我好差人回去拿。”他献宝似的将木匣打开,指着匣子里的瓶瓶罐罐给谢芳华介绍:“这是石青、石黄、金粉银粉,这些瓶子里装的是水料,有些是我自己调配的……”
谢芳华看着那一堆稀有的石料和水料,神色有些复杂。
何其幸运,身为美术生的她竟然亲眼看到了古代最原始的矿石颜料和植物颜料!
可是她更清楚,这些未经加工的矿石颜料大部分都带有剧毒,经常接触会造成铅汞中毒,所以对于这匣子稀有的颜料,她也只是多看了几眼,并未表现出过多的热切。
而恰恰就是这副淡然的态度,却让竹林居士更加误会了。
瞧瞧,不愧是高人带出来的高徒!
连这么珍贵的颜料都不放在眼里,一定是跟着那位世外高人见惯了这些!
有了这层脑补,竹林居士看谢芳华的目光更显热切了。
“怎么?这些你都瞧不上?”
“不是瞧不上,是大多都用不上,您还是先收起来把。”谢芳华见琥珀在门外冲她点头,知道画室已经收拾好了,便一边起身引着竹林居士过去一边接着道:“咱们今天只需要一根炭笔即可。”
“只要炭笔就行?”竹林居士闻言有些诧异,也顾不上管那匣子颜料了,跟着谢芳华出了房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