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夜战、争分夺秒。
保送之后,淮生便不用再住校了。寇双倩和彦平故常年不着家,半山腰那栋奢华而巨大的别墅一直空荡荡的,淮生住着总觉得既浪费又恐怖,所以干脆搬出来,在离学校近的地方租了个一室一厅。她跟寇双倩提这个要求的时候,心里还很忐忑,怕她觉得自己太过矫情,没想到寇双倩一口答应下来,顺便还给了她一张副卡:“之前苛紧你的生活费,是不想分你学习的精神。现在大学尘埃落定,就没必要了。给自己买点喜欢的东西,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淮生点头,后来去银行卡查每月透支额度的时候,才真真实实地被吓了一跳。
寇双倩,这是真发达了啊!淮生第一次有这样的实感。
彦平故的身体,也在转好。现在谦益的大部分事务,已经从副总的手里转回到彦平故桌上了。而且经此一劫,彦平故显而易见地,变得温和了许多。他的待人接物还是一向的分寸到位又雷厉风行,但身上那种凌厉,已渐渐被消磨。
生活,似乎与杨城的天气一样,在蒸蒸日上地转暖。
在这一个月里,淮生去了一趟京城。她悄悄地去了两天,谁都没告诉,除了在那里的江半青。他离开学校之后,顺利地进了魔鬼训练营,刚开始的一个月就掉了二十斤,在信息里和淮生疯狂吐槽这简直不是人类的作息。但两个月的时候,就基本适应了。他顺利地拿了奖,顺利地保送进了国内最高等的学府学数学。
这两年来,江半青和淮生一直维持着断断续续、平平淡淡的联系。淮生的心里还留存着一点点当时心动的痕迹。淮生在做题的间隙很偶尔地会想,也许漫长的时光和紧张的学习真的压榨干了那夏日心动的余韵。但在保送之后的一个月里的某一天,她忽然很想见见江半青,就偷偷地买了票飞去北京。飞机起飞前,她才发短信给江半青。短信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后是短短几个字:
最近我来北京,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
发完淮生就开了飞行模式。等到飞机降落,她才收到回复:
好啊,我可以带我女朋友一起来吗?刚刚确定关系没几天,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哦。
淮生愣在原地,心中的酸涩一股股涌过,她坐在窗边,看到北京机场大片大片灿烂的阳光,脑海中翻过层层热浪,冲击着眼眶。
淮生坐的是头等舱,座位的私密性很好,所以此刻,在飞机的滑翔的过程中,没有人能看到她忍不住红了的眼眶,和压低了,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呜咽。
此刻的淮生,由衷地感谢,金钱为她买来的尊严。
等到飞机停住的时候,淮生已经安抚好了自己的情绪,跟着人群下飞机。
淮生坐在酒店房间里,三十二楼的顶层套房望下去,车水马龙都显得如此渺小。她唇角自然地抿着。淮生不会像旁人一样,拼命去想别的事情来转移这种酸涩的情绪。她坦诚地面对自己见不得光的心思,以及现在心中,翻江倒海的酸意。她闭上眼睛,放纵自己完全沉浸在难过中,但她告诉自己:
寇淮生,听好了,就今天一天。明天起来,这事必须过去。
于是淮生真的留了一天时间平复心情。五星级酒店的隔音很好,她放肆地唱歌,唱荒腔走板的《今夜无人入睡》,在酒店里放帕瓦罗蒂辉煌的男高音,在“Vincero”长达6拍的降B长音中嚎啕大哭。
淮生最后没洗脸没刷牙,累得糊里糊涂地瘫倒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已经是上午11点,淮生爬起来。此刻她迷糊着,最好的阳光透着32层的落地窗洒在床上。淮生昨夜的歇斯底里,已发泄完了她内心的酸涩不甘。此刻,她觉得身体都无比得轻盈。
淮生知道,从此时此刻开始,江半青就翻篇了。
于是她拿出手机,编辑好了昨天忘回的短信:
你有女朋友啦!恭喜恭喜。不过你带女朋友直接和我吃饭可能不太合适,下次你回杨城的时候,我们叫上彦寂,连同这一次一并请了吧。
淮生迟迟没等到回复,想想现在江半青可能有事,也就不去管它。背了个背包,自己出门玩了。她订了三天的住宿,不能浪费了。
她去爬了长城,脑海里不住回荡着杨广的《饮马长城窟行》:
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
她在长城石阶上,对着天空大吼着念出这诗词,只觉天高云淡、快意非常。
淮生给自己早早地准备好了拐杖,一程一程地,顺着石阶,爬长城。
她还去了故宫,去了颐和园,去了圆明园,把网上推荐的景点全逛了个遍。为着她一直欣赏崇拜的蔡元培先生,她去了北京大学,望着题字牌匾,想起了那首齐物论之诗:
文人自昔善相轻,国手围棋抵死争。大地知难逃坏劫,灵魂无计索真评。
即留万古名何用,宁似刹那心太平。邓析惠施世多见,孰《齐物论》托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