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吉额角渗出,他弓腰匍匐,就在这时,后方的段重朝他投来一计眼神。
赵元吉立刻会意。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柴家自己乱的阵脚,怪不得旁人,危难当头,他只好保全自身,快刀斩乱麻。
否则将贻害无穷。
于是他起身上前一步,畏惧望了眼柴顺,言语期艾:“有些话,下官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行祐来了兴趣:“哦?大人请讲。”
在场人都不知赵元吉葫芦里卖什么药,纷纷瞪直了眼。
“柴家一族盘踞锦阳多年,骄奢殃民胡作非为,而如今竟势大到敢在驿站驻刺客,刺杀朝廷钦差,其背后动机不可不防啊!”
柴顺脸色倏变:“赵元吉你什么意思?”
赵元吉不理柴顺,敛眼接着说:“裴大人,您来锦阳,为的是审理当年旧案,柴家为何要在此等关口刺杀大人?定是做贼心虚,还望大人明察。”
“不是人的玩意儿!赵元吉,当年你一个寒门出来的破书生,是谁一步步将你捧到如今的?是我伯父!是柴家!如今玩的好一手两面三刀,我要杀了你!”
柴二猛地蹦起,拎起茶壶便往赵元吉头上扔,但很快被下人挡住架走。
茶壶裂开,沸水冒出袅雾,又缓缓消散。
赵元吉缄默不语,静静地。
他在等裴行祐开口。
开口下令处置彻查柴家。
谁知钦差大人看完这一出好戏,只是轻笑一声,悠悠将地上抖如筛糠的柴顺扶起,不解长叹道:“这又是何必,”言罢他朝赵元吉道:“赵大人,你适才说的什么刺杀,什么驿站,这又和这几枚箭镞有什么关系?本官不是很明白。”
赵元吉懵了,连连后退几步:“这箭镞不是你从驿站捡到的?”
“本官有说过?本官只说了这箭镞是柴家的,又没说,和驿站的杀手有什么关系。”
望着裴行祐一副装傻充愣的表情,赵元吉彻底明白,自己被耍了。
“你,诈我。”
赵元吉鹰钩鼻下,浑浊的两眼如灰霾,赫炬盯着对方。
裴行祐没有说话。
半晌,赵郡守吃吃笑了。
这个裴行祐,竟是个对手。
三言两句,就调拨了锦阳内部的关系,他和柴顺的关系。
也是,自古钦差办事,哪有不住驿站的,裴行祐既然特意避开走山路,又能越过沿路他布下的重重眼线直接到飞栖楼,定是伪装了一番入城的。
很明显,裴行祐对郡守府衙,对他,有所提防。
莫非……是知道了些什么?
赵元吉抬起眼。
若真是知道了他的底牌,那这人……就不得不除了。
*
江面氤氲,浮浮冉冉的巨大水气间,货船缓缓消失在天际。
宝萍目送货船远去后,收回视线,撩起马车上帏帘:“殿下,春娘的船走了。”
车里小憩的公主点头,眼都未睁:“走吧。”
为防打草惊蛇,从徐蹊成眼下悄无声息运走池梧,公主府的人马她是不能用了,只能借春娘的货船假装向南洋进货,再顺道将池梧送到锦阳。
车轮开始咕噜驶动,行至一半时,车牖外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传进萧锁月耳朵里,她猛地睁开眼:“等等,停下。”
萧锁月挑起帏帘,见码头旁几艘舣舟,十几个毫不起眼的武夫跳入船舱中,而队末的武夫黑色劲装,单眼罩布,正握着长鞭道:“速度快些别磨蹭,大人吩咐了,明日天黑之前必须赶到锦阳!”
说着,黑衣人亦纵身亦跳进船里。
萧锁月定定望着小船离开的方向,宝萍不解问:“公主,何事?”
“刚刚那个独眼人,你看像不像徐蹊成身旁那个叫玄翊的暗卫?”
“他们竟然也要去锦阳,为着什么?”
宝萍吸口气:“该不会是知道了池梧的行踪?”
“不可能,春娘绝不会有二心。”萧锁月果断。
“怕就怕在,他们去锦阳,还有其他企图。”
公主眼中情绪不明,慢慢蹙起长眉。
不行,她怕是要亲自去一趟锦阳。
*
沈府
沈间正案前提着灯看文书,门板遽然响起,一个下人的脑袋从门后窜出。
被吓一跳的沈间赶紧拉了另本书遮住文书,神情微怒:“准你进来了么?为何不通传,有何事?”
“老爷书房传话,要大爷过去。”
“你回父亲,待我整好衣冠稍后就去见他。”
“老爷说现下便要见,耽误不得,大爷,您别让我们难做。”那下人声量微微拔高,丝毫不觉语态有所僭越。
沈间淡淡垂下眼睑,似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