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祐眼里闪了闪,踌躇半响,他终于试探问道:“娘子这是……不生我上回的气了?”
一旁的老伯识相偷偷退了出去。
萧锁月皱起眉头。
裴行祐接着道:“那日公主掉下画船,青澹也是心焦,救人心切下不甚冒犯了公主,还望公主原谅。”裴行祐敛眼,态度诚恳。
谁知眼前小娘子“噌”的下站起身,也不顾腰伤疼痛,两道秀眉愠怒吊起:“胡言乱语,本宫是那等鸡皮肚肠之辈吗?明是你,原就有相好还不同本宫说清楚,让本宫像个笑话,若不是在湖旁本宫慧眼如炬看到了你的腌臜事,还不知要被你蒙在鼓里玩弄多久!”
裴行祐愣住:“相好?”
他忽想起那日街上不慎同他相撞的姑娘,若有所思。
所以,公主生了他这么久的气,原来是……
他否认得斩钉截铁:“后土娘娘在上为证,我裴行祐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相好,亦从未对殿下有过任何隐瞒欺骗。”
萧锁月不信,冷笑:“本宫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你同那小娘子人群里卿卿我我……”
他叹了口气:“那是人群太挤,我不小心与那位姑娘碰到了。”见萧锁月眼神仍旧狐疑,裴行祐又道:“我来长安数月不到,每日除却刑部就是公主府,又哪里来的时间寻相好?”
萧锁月哑口,满通的话皆哽在喉中。
说的也是,他自从在刑部当上了郎中,就被案子忙得晕头转向,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难道,她真错怪裴行祐了?
杵在墙角的男人缓缓扬起唇:“所以殿下……这是醋了?”
内室静滞数秒。
捂窗的旧毡被风雪刮得蒙蒙作响。
小娘子面上讪讪,强行绕开话题:“我饿了,要喝汤。”言罢执起汤匙,无视裴行祐,自顾自喝起汤来。
谁知汤匙刚送进嘴角,裴行祐又悠悠来一句:“青澹的相好之人,唯公主一人。”
萧锁月牙齿不小心磕上汤匙。
“爱慕之人,亦唯有公主一人。”
萧锁月被呛到,憋得小脸涨红,不可置信抬眼:“你再说一遍?”
男人忽然凑近,认真望进她的眼里,一字一顿:“臣这一生,爱慕之人,唯有公主。”
声音清冽,似高山上春日初融乍破的咚咚澈泉。
萧锁月愣愣看着他,男人墨黑瞳仁,清晰映出自己。
她恍恍惚惚间,又闻到那熟悉的冷竹香,旖旎无形,氤氲笼罩。
她突觉得浑身燥热,拨开盖在身上的虎皮,用手拢住脸,试图冷静下来。
裴行祐喜欢她?什么时候?
他不是向来都十分抗拒自己的么,怎就分开月余……就变了?
不过也是,她萧锁月是谁,只要想,勾勾指头,就没有哪个男郎遭得住。
男人心,果真如浩荡海里的一枚细针,捞不着,看不透。
见她面色复杂,许久未回应,裴行祐终于忍不住,手勉强撑住榻沿角:“那殿下呢,对我……”
萧锁月扭头,看到男人隐隐泛红的耳朵,忽然就笑了,上挑眼尾眯起,黑缎长发垂在胸前,若妖精般艳绝人寰。
她贴近裴行祐:“本宫若不喜裴郎,何故当初苦苦追求?”
说完她缓缓拢住男人完全僵直的脖颈,飞快在他脸上亲一口:“本宫对你,一向是喜欢的。”
喜欢你的相貌。
后头那句话萧锁月没有说出口。
裴行祐的脸早已红透,他别过头,淡淡回了句:“嗯。”
萧锁月不开心了,扳过他脑袋,刨根问底:“嗯是什么意思。”
见男人脸上红晕愈来愈甚,都快赶上立春大红喜庆的春帖子了,萧锁月这才放过他,憋住嘴角笑意,撒娇嘟囔着使唤他:“又饿了,郎君喂我喝汤。”
此话一出,裴行祐如释重负。
“我去给殿下盛。”
说完,他扭身逃似的出了屋子,临跨门前还差些被门槛绊倒。
望着落荒而逃的男人,萧锁月嘴角漾起一抹得意的笑。
也不急于一时,她想。
早晚将小裴郎君吃抹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