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一炷香,两炷香。
一只,两只。
等到第三只猛虎终于被兽奴打训到屈服得低下硕大的头颅时,人群中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
那个兽奴这才扔开长鞭,一步步地,朝天子正下方走来。
人逐步走近。
待看清那人面容,姚丹珌眼眸忽然闪过惊愕,握住锦帕的手蓦地攥紧。
珠玑发现不对,问:“娘娘?娘娘?”
姚丹珌没有回应,目光似失了神般,呆呆望着台下的兽奴。
“倒是个骁勇的,叫什么名字?”
皇帝声音响起。
兽奴缓缓抬头,露出深黑的眸子,他翁动着唇,视线却投向席坐另一旁的姚丹珌。
皇后赶忙回道:“他叫雀奴儿,原是皇城的禁军,几年前因叛国通敌定了死罪,妾见他训鸟驯兽有本事,倒也有趣,便留了下来。”
禁军,叛国通敌。
皇帝像是想起什么,眉关紧锁,再问:“既是禁兵,原名叫甚?籍贯何处?”
见那兽奴沉闷不语,皇后大声斥道:“圣上问你话,叫什么,从哪来!还不快说!”
兽奴终于收起望向姚丹珌的痴迷目光,朝皇帝重重跪头叩礼,声音哑涩尖锐。
“奴,曹奎,长安。”
此话一处,空气顿时陷入持久的安静。
不知是谁打翻的酒盏,哐当一声,从高台处坠落。
*
曹奎。
皇帝记得这个名字。
他还记得,那年宫墙盈盈愈坠的石榴花下,姚姐姐满脸笑意告诉他,太后为已她定亲,夫家姓曹,是个品阶不大的禁兵。
姚姐姐三月后,便要出宫嫁人。
姚姐姐日日晚都会熬灯,绣成亲的嫁衣。
姚姐姐每谈起曹奎时,总是眸子发亮。
他嫉妒得接近疯狂。
他派人去调查曹奎,却越查,心越凉。
对方家事清白,为人正直,还同姚丹珌年纪相仿,找不出丝毫污点瑕疵。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夫君人选。
而他,不过是个冷宫中的废太子。
一枚皇权斗争下的弃子,任人践踏的哑巴。
最令人绝望的,是年纪。
他比她整整小了九岁,无论他做什么,在她眼中,都是长不大的孩童。
他也想过放手,可每每看到姚丹珌的幸福雀跃,是为旁人绽放时,他都按捺不住心中杀意。
终于,在姚丹珌即将出嫁的前一晚,他再也忍不住,命令暗卫下手,陷害曹奎。
他没有杀曹奎。
因为他知道,与其让曹奎完美无暇的死,不如让曹奎污名满身的活下去。
这样,姚姐姐才会厌恶,才会彻底忘记曹奎。
曹奎下狱死后,坊间有流言,说姚丹珌克夫。
再无男子敢娶她,她再也嫁不出去了。
他得知后,一面温柔地安慰姚丹珌,一面暗地里将传谣者全部狠心杀尽。
他甚至怀揣着小庆幸。
庆幸姚丹珌永远是他的了,这辈子,她再也逃不出,这重重宫阙。
可如今,他以为早就白骨一堆的曹奎,竟然还活着。
皇帝缄默许久,胸口仿佛被千斤巨石压勒住,呼吸困难。
见水已热沸,皇后决定,再添上一把火。
于是她笑着朝姚丹珌道:“宸妃,你不是素来……最喜养些鹦鹉鸟儿类的东西么。”
“你看雀奴儿如何?若你喜欢,本宫即刻让他净身入宫,做你内侍,伺候你。”
皇后说着,瞥了眼皇帝,笑意渐深。
姚丹珌长睫微微颤起。
“若宸妃不想要,本宫留着此人也无多大用处,改日便差黄门下去,顺道杀个干净……”皇后顿了顿,无甚所谓道:“横竖也是个死囚,苟活到今日,也算他福厚。”
皇后话说完,四周气氛又重新僵滞。
所有人目光都聚在姚丹珌身上,等着她做决定。
甚至是皇帝。
珠玑攥紧自家主子冰凉的手,缓缓朝姚丹珌摇了摇头,暗示她不要做傻事。
席下的曹奎望着如今小腹微隆,气质恬淡的姚丹珌,泪止不住,默默流下。
他忽然朝皇后跪下,哽泣道。
“请皇后娘娘杀了奴,莫要令宸妃为难。”
皇后挑了挑眉:“这可是你选的。”
言罢挥手,几个黄门即刻上来,正要将曹奎带下去时,姚丹珌倏然站起。
“等等!”
皇帝盯着宸妃,看到她站起,眼神尽是嘲弄。
姚丹珌由珠玑扶着,艰难地朝皇帝一叩:“请陛下,饶了曹奎。”
上方许久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