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信心满满一溜烟出去了。
她笑眼无奈,不甚在意地坐在訾子刚刚掸好的床上。刚刚进来时,她感觉分外亲切,落了灰的屋,简陋的家具,她走进其中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泰然,像群狼口中脱险的兔。
曾经,到底是什么样?
她真的有家,有等着她寻着她的爹爹娘亲吗?
梦里那样痛苦,灯火自顾自地火烬灰冷,醒来后拈不住分毫伤心,被莫名的命运裹挟着,被奇异的幸福充盈着,每当有悲伤或惊惶在心头冒出一小角,便被自然而然的喜悦重新镇压了去。
和桃抬手轻触脸颊,摸到了微微扬起的嘴角。
殿下……
和桃不用触摸,也知道她脸上的笑意扩大了,抱膝垂头,掩饰的不知是笑意,还是怀春的少女心意。
訾子回来时,抱着几乎有他一人高的厚实被子,堪堪从其上露出双眼,看到和桃姐姐笑得这样好看,一时间看呆了。这样温柔的双眸,又是为谁而笑眼弯弯呢。
他忽地想起寺庙里的那位贵人。在心中将二人比比,顿觉不妥,那位公子太过清冷,一准会令女子伤心的,訾子不愿让和桃姐姐伤心。
正是那位公子要在灵隐寺祈福,才闭了庙门,阻了外客,否则佛前可是香火不断。这样住持还收留了和桃姐姐,住持一向是慈悲坚定的好人,訾子对住持的敬意又增添了几分。我以后也要作住持这样的好人。
就从给美人姐姐收拾房间开始吧!
·
夜色已深。
寒风拂动竹叶,本就柔软的叶片上积不住雪,簌簌落下。昏暗处,不知名鸟儿啁啾声声,轻快呖呖。
和桃站在窗边,推开窗,素白的手搭在黑漆窗棱上,遥望天上月,眉间几分安宁意。
寒凉的空气流进屋内,巡了一圈,床头燃起的灯火倏地灭了,无声无息,不见五指。
和桃没有回头。
月光皎洁,洒在雪上,温润的亮。
世间安得两全。
月,皎皎不灭,永续永存。和桃伸出手,捧一捧月光流转。却只是遥遥的,孤寂的凉。
灯火温暖。和桃合上窗,点亮油灯,烛火的影子重又在窗户上跃动。她定定地看着,指尖慢慢勾勒着其上轮廓,一圈圈,火苗跳跃,她便耐心地画,一次次,终于,似乎是厌倦了,又去描摹月亮,圆圆一圈,指尖停驻。
吹熄灯火,安然就寝。
她喜欢安安稳稳。
她要天上月。
·
鸟儿啁啾不觉间寂静,骤群鸟然惊起,齐齐飞走。竹林摇动,雪下得大了,鹅毛般落下,覆过白日里的足迹。
吱呀——
吱呀——
黑色靴子在白雪上压出新的足迹。被踩过雪慢慢融化,露出底下脏污的泥。
夜色昏沉,睡着的人没有听见。
·
“啧。”
和桃骤然惊醒,细细脖颈上横着一把匕首,握着匕首的手戴着黑手套,一个高大的人形阴影立在床边。
是一个浑身被夜行衣包裹的人,目光冷冷地看向她,像在看一具死物。
这时和桃才发现脖颈上的凉意不是寒刃威压,鲜红的血液从被浅浅划开的伤口渗出,一滴滴留下,散发出淡淡的血腥气。
和桃不去想他为什么停住。这一刻的思量很可能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她猛地攥住刀把,反手的姿势难以施力,刺客的手纹丝不动。本以为搏命一击的和桃在这悬殊的较量下,几乎绝望。
武器,力量…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活下来,从已经划开她脖子的刀口下?
刺客嗤了一声,顺着她微不足道的力气把刀移开。
匕首锋锐,鲜血滴答,没有黏附其上。
和桃一怔,慌忙坐起,跳下床,踉踉跄跄跑向门口,手指颤抖,握住门把,开门的霎那——
和桃失声惨叫。
痛,太痛了。
破空飞来的匕首深深扎进她细嫩的手背,割开血肉,穿过骨缝,钉在门板上。
刺客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跑呀。”他摸摸和桃惨白的脸,手套干燥。
没有沾血。
和桃痛得说不出话来,听得刺客不大满意地啧声,握住匕首搅了搅——
她的惨叫和刺客的自言自语一起响起,好像非得要个伴乐似的,每说一句便要动一下,听着她惨烈的尖叫才好说下去。
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疼痛,一瞬间几乎昏过去,右手挂在匕首上,每当身子脱力落下,割开手掌的尖锐疼痛像银针一样扎进脑中,重新清醒。
她大脑空白,昏昏沉沉,隐约听得几句只言片语。
“…女的?…错…金子…”
“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