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钥坐在屏风内听着王薛喜讲述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目光透过薄纱向外打量。
这个人衣着华丽讲究,腰间光玉佩就配有三块,走起路来叮铃咣铛的响。虽说是他来求人帮忙,但那眉宇之间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样子却毫不掩饰,说起话来又三句不离身为户部侍郎的表哥。
一般作奸犯科的就是这种有钱的蠢货……段钥悠悠轻抿了口茶,并不想接这个案子。
无它,只是还完债之后,她也不缺金银,大可以照素玉所说就此封笔,或者隐姓埋名逃出望州自己潇洒去。讼棍这勾当实在有损阴德,从前是她被推着走,现在她有选择的机会了。
“我表哥很是看重您这件事,若是事成,五百两银子立即奉上。”王薛喜微昂着头,眼神轻飘飘落在那山河屏风之后。
大手笔。
段钥属实无奈,一百两银子都能解决的事情,这些败家玩意是真不食人间烟火啊。
怎么还不吭声?王薛喜本以为这扭计一娘会立即答应,结果里面却迟迟不接话,搞得他火气上来,恨不得掀了那碍眼的屏风。
素玉偏过头看一眼段钥淡然的神色,便知主子不欲接下这钱。她从内室走出,微微欠身以示礼待,清声道:“王老板好大的手笔,但我家主子酉时以后……”
“我管你是不是酉时,我人站在这里,钱已经给到了,不给我一个解决的办法我就不走!”王薛喜十分无礼地抬手打断素玉的话,转身掀袍坐下,眼神盯着里面的人一动不动。
他才不管什么时辰不时辰,规矩不规矩,这事被那家人闹到醉月楼又闹到府衙,据说现在还在大街上瞎嚷嚷,这若是传到有心之人耳里,不参他表哥一本才怪!若不把这件事情解决,自己也别想回家了。
段钥看着他那大爷一般的坐姿,沉默颔首,思考着利弊。显而易见,她若是接下这活还能得五百两银子,若不接,像他们这种常年游走灰色地带的人,本就不招人待见,那户部侍郎官职不低,想除掉一个备受争议的状师简直易如反掌。
“此事解决起来非常容易。”她终于开口,一字一句,落地有声,“但我还要一千两白银。”
冤大头送上门来,不如宰笔大的。
王薛喜噎住,他没想到这讼棍胃口如此之大,但事情十万火急,只要能保下自己和醉月楼的名声就好,“行。我一会就立字据,你将状纸写出后,我自会兑现。”
要少了。
段钥扶额,自己还是对他们这些有钱有权的人太过低估。
“不必等待状纸,我只说一句话。”她抬手戴上面纱。
这件事情很简单,王薛喜开着家青楼,本人也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典型的长得人模狗样内里贪财好色,仗着自家表哥在朝为官就没了规矩。官官相护,官商勾结,这皇城脚下见不得人的污秽就瞒过去了。
他月前下江南,将京都浪荡子的风气一并带了去,见到花容月貌的芝念便毫不留情掳了回来,玩尽兴后扔进醉月楼。若是平常百姓没门路与官斗与商争,兴许就咽下这口气,但芝念的父母刚硬无比,起先为保姑娘名声暗中来望州施救未果,总总败落而归,绝望境地中选择报官。
好有心气的父母!段钥心中赞许,女子的名声在这里重如性命,但芝念的父母破了这道束缚,直接将事情闹大求女儿归家,这在古代是很难得的。
她定了定神,从屏风后移步而出,目光直直朝王薛喜看去。
后者直接怔住,下意识地改变了坐姿。
这就是传说中牙尖嘴利的扭计一娘?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姿容秀丽眉若黛山不说,那双眼睛像是能夺走人精气的妖物,眼眸流转之间就勾得人魂飞魄散。王薛喜想象不出这女子若是笑起来该会是怎样动人的画面。
段钥神色淡淡,很是随意地说了一句话,那语调中的漫不经心落入耳中却令人浑身一颤。
王薛喜一下就明白了意思。
他哈哈笑了两声,站起身想要往那边走,却被素玉拦住去路。
“王老板既已拿到满意的答复,就请立下字据,我送王老板出门便是。”她眼神中充满戒备和警告,看得王薛喜很是不满。
他十分不善地看了她一眼,正欲开口便听段钥转身过去,偏头落下一句,“春风里有自己的规矩。外人也应当遵守。”
春风里。王薛喜一仰头,咂摸着这巷子的名字,真真是妙极。
往常只道这名字满含浪漫风月却住着铜臭味满身的讼棍,着实煞风景,谁知这讼棍却有一张比巷名还风月的脸。他又重重审视了一下段钥,便阔步跟着素玉踏出了门。
——
“梆——梆!”楚誉清跨坐在马车前方,一下一下敲着大锣,声音一次比一次响亮,整个人神采飞扬,仿佛手中拿着的是自己的战利品。
秦方海手捧着那张写满醉月楼肮脏手段的白纸,通红的眼神坚毅看向四方人群,直面周围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