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甸的园内景色不会凋谢,俨然上演着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戏码。
如今在这园中最抢眼的不是嶙峋叠嶂的怪石假山,亦不是小林曲径的迂回幽僻,飞薨琼楼全都掩映在一片清新的绿翠中,如镜的湖面荷叶圆圆朝天露,菡萏含苞微绽点点若缀,丝丝香连飘入岸边,好不沁心入脾。
若是有人撑篙泛舟其中,纵是无莲可采撷,嬉戏之趣仍不乏尽兴。
若琬今日穿了一身嫩黄曳地长纱裙,用一根玉簪挽就的宝髻右边还缀了一个凤形金步摇,略施铅粉,耳镶珠珰,看上去确实贤淑端庄,美丽大方,不说话静坐在亭中,也是有一些皇后的仪态样的。
望着满眼的翠色,她忽然想到了若芷,这样的风景或许在配上那样一个清丽脱俗的佳人,才真正算得上是完美吧!
看不到清丽脱俗的人,却盼来了倾国倾城的花,这满园的风景估计都要被她比下去了,毕竟清莲哪有牡丹艳丽夺目,可是映照在眼里却是有些刺眼,或许是在心里始终有一根难以拔掉的刺吧!
若琬似弯非弯的蛾眉微蹙了一下,如嫔和易倾城缓缓向她欠身行礼请安,一番寒暄之后,纷纷在石桌边坐下了。
“肚子的孩子还好吧?”
垂眼瞥了一下易倾城宽衣遮住的肚腩,眼里有些酸涩,嘴角噙着笑意。
她是真心替暄哥哥高兴的,可是一想到自己曾经那样天真的说会给他生一堆孩子,心就像被千万根针在扎一样难受。
她不该想,却总是无法控制的去想更多,如果可以,这一刻她宁愿自己忘记过去!
彻彻底底忘个干净!
易倾城巧笑倩兮,“谢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一切都好。”
若琬点头应好,正想着如何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抽身而退。
旁边柔静似水的如嫔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先温婉开口了,“娘娘,贤王妃今天是特意来找您的!”
“嗯?”
若琬一脸狐疑的来回扫着她们。
她实在想不出易倾城会因为何事来主动找她,至少在她心中认定的是,易倾城也不喜欢她,尤其是她还掴过易倾城一个耳光,她们两个之间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莫非——
“实不相瞒,今日臣妾是为了贤王的事来求皇后娘娘的。”
若琬猛然惊了一下,回过神来时,才注意到,如嫔已经令身边的宫婢退得远远的,亭内只剩下她们和梅柳儿四个人。
她是一头雾水。
暄哥哥怎么了?
难道又被人刺伤了?!
想到这儿,她心头一骇,故作镇定,可依然掩盖不了眼中的忧虑之色,连说话的语气也在无意中变得焦急起来,“他……怎么了?”
“请皇后娘娘一定要劝服皇上!”
皇上?!
心里骤然一沉。
若琬俯首捏住胸前的玉佩,一股无法言喻的郁闷充斥着整个胸口,这一次他又做了什么?!
直到快接近继思斋时,她的脚步陡然慢下来,心里像擂起战鼓一样,咚咚忐忑个不停。
一直盘旋在脑海里的疑问纠缠着她——他这样做,到底是不是出于私心呢?
她相信他不是一个昏君,就像她也知道暄哥哥的贤能,也许这一切只是巧合。
作为后宫妃嫔是不该干朝政之事的,可是她真的不想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皇上……会答应吗?
“娘娘?”
绕过拐角已经能看到继思斋就在前面了,她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梅柳儿看着她一脸复杂的表情,心里大概也能猜中个六七分,却不知道如何相劝,毕竟就快到及笄了,已经渐渐不是那个横冲直撞的小丫头了!
“我这样去好吗?”
她无主的问了一句,似是在问梅柳儿,又似是在扪心自问。
这时从继思斋内走出了一个人。
她抬眼望去,脑中顿时一片嗡声,已经不知道心里是何感受,那个人影朝这边越来越近。
那张俊美无暇的脸,仿若隔世一般久远。
自从她私自出宫见过他一次之后,他们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未曾谋面,而中间她仅收过那一首无价可论的诗。
曾经并肩同行的他们,真的像两条分开的轨迹,渐行渐远了。
“奴婢给贤王请安!”
梅柳儿的声音让她恍回了神,对着他好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是化作了一抹无声的淡雅笑容,这样的笑太端庄,却有了一丝刻意的疏离。
不疏离,便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