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秋雨,凋了梧桐。
去凤藻宫的路上,看到自外率众回来,落了一身雨豆子的四皇子。
他神情严峻,想必和弘义哥一般,寻人未果。
若他知那萧擎苍远在天边,近在冷宫的桃花树下长眠,不知是何景况?
我自不敢造次直呼他名讳,只道了句“殿下大安!”,便肃立一旁,直待他头前行过。
“朝事纷乱,公主近日还是好生待在宫中为妙!”
廊外烟雨如幕,几株芭蕉掩映处,苍蓝的身影擦肩而过,微微一顿,于我交待。
“明日火罗尉迟陛下启程,本殿欲前往驿站相送,已于皇贵妃娘娘处请了旨!”
我怕他没听清,故意抬高了嗓门。
“此事合墒自会于娘娘处言明,公主大可不必费心!”他扬声展了展颜,细致周到。
“本殿是守诺之人,说过的事定会办到!”我笃定道。
剑眉微挑,眼前之人登时不屑地笑出了山高九仞、乌云遮日,优雅地道了句“吾愿与君同!”
我二人自不会是同道中人,如今只有形同陌路的份儿!
“殿下可对我施以戒尺、可修书于我母后、也可请出皇后娘娘于我道什么后宫之道,只是莲歌明日还是会去!”我直言相告。
他双眸如电,“夫为妻纲,合墒不想再说第二遍!”
四目相对,他欲以那毫无一用的夫君之姿压我一程。
我正欲辩驳,一层麻痛袭来,我便知世间还有相生相克的四字真言,眼前的四皇子,可以对坚硬到冥顽不灵的我行不义之举。
“来人,送公主回宫,除了用膳出恭,皆要封了她的穴,明日午时三刻,阳气充盈天地时,她爱去哪儿,随她!”
“诸葛合墒——”
“轩辕莲歌,是为了你好,莫要不识好歹!”
他震袖折身,面压秋霜地与我别过。
宁馨殿中,鸦雀无声。
这是个令人郁结的尘世,没人会觉得我在理。
梓允自窗棂处探了颗脑袋,他似同病相怜,本有意去宫外瞧那长他十岁有余的外甥,也临时取了。
论理我也可以攀亲认个大外甥,只是此刻我没什么心情,只听得那大外甥居住的地方离叶师傅的草庐很近。
叶师傅?
灵光乍现,此际唯一可助本殿的倒当是这叶老儿!
我尚忆得四皇子策论中的一些话,寻空书了册子,托梓允将之带于了叶太傅。
那老头儿没来,想这宫除了外表的三分模样,内里实在让人生恨。
子夜,我早已放弃了我那坚持。
发觉人在满腔义愤中,也是能睡过去的。
后一阵颠簸,睡眼惺忪地睁眼,人已在一乘马车之上。
有侍卫提及叶师傅时,我却两眼发直地盯着那好似梦中的马车,心头哀鸣,七荤八素。
印象里这一代名儒的书斋定是阅微草堂式的朴拙模样,未想到这叶师傅也是爱享福的人,府院幽深,水榭穿廊、红漆金匾,倒似官宦之家。
我兀自打量,那老儿已瞧出我心中的峰回路转,有些无奈道:“老夫不过几石禄米的家当,此乃圣上赏的,他怕我跑了,寻了专人来看我!”
“师傅若想跑,十只狐狸都捉不住!”我眉眼漾出笑来。
“且别学那小四儿气我,言归正传,这册子,你是如何知道的?”那老头儿胡子一翘,眸中诞出深芒,手执折扇敲了敲书案。
“当然是那小四儿告诉我的!”我顺嘴说去。
叶师傅一怔,眉心堆高,捋髯踱步半晌,折身于我面前恼道:“这小四儿只知于老夫面前卖乖,你若不说,老夫差点就被他唬了!”
“师傅,您说的在理,平日里我自不敢吐他半句不是,这初来乍到,学生只信师傅一人,不然我也不会给您书那册子?”我也不知这和尚如何唬了他,只当即卖了回乖。
“那小四儿脾气臭,你且别理他,成了和尚便彻悟了!”老头儿哼了一声。
这老儿眼光独到、此话正对我心。
“师傅,你说这小四儿书了这亲狄远奉、苦大仇深的册子,最近这萧太子的事,难道与他有关?”
今日被禁,我未得到消息,想这叶师傅定是所知甚多。
“胡说!依你意思,圣上岂不是嫌疑更大?”老头儿蹙眉,当即训我一句。
“学生哪是胡说,那奉朝的使臣不是就兴师问罪来了吗?不知现下此事查访的如何?”我佯装无知,就势打听。
“那奉贼可气,这萧三太子百寻不得,恐怕是凶多吉少!扈从说他亲递国书的前一日应邀于宫中赏月,这与之赏月的人当是一女子,圣上已派专人暗察!”叶师傅冲我摇首。
我喉咙一干。
谁……,谁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