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酒意早已在晨露微风中散尽,此时此刻天光大净,湛蓝的天际仿若一面无波的明镜,能照清世间每一张模糊的脸孔。
眸辉触及那酒囊中的美酒,尉迟璿璥一股脑地吞了进去,火罗马背上成长起来的男人喜欢酒,身为王者的他也不例外,只是他却不喜欢醉的过深过沉,但今日他很想好好的醉一场,醉的人事不知,醉的充耳不闻,可婆伦嘉丹塞依老爷家的酒似乎差了些劲道,除了入喉的辛辣,他依然能嗅到自己身上与生俱来的那股子清醒。
那已近花甲之年的塞依老爷,浑身的尸腐味,唯独那双眼,明亮地如那圣山上刚飞出窠臼的黑鹫。
“伏律,我的侄儿,我和你父王交情匪浅,当年大扎楞金圣法王临终前曾将大位传于你的父王尉迟宗炎,可法王那烈性子的女人欺骗了他,与人私通生下了那七宝城的“妖王”,并联合大国师篡改了遗命!”
他着实吃了一惊,这伏律果真与他颇有渊源,该死,真该死!而那私通二字,令他挑了挑眉,这是个多么辱没真神的字眼,赛依这老东西,看来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怎么,我可怜的侄儿,宿毖真他还没有告诉你是吗?”
“显然宿大人心有多番顾虑,没赛依老爷您这般健谈!”
“伏律,别惊讶于你所听到的,塞依没有理由说谎,当年法王就汗位一事召见五大上族首领时,他们个个都听的清楚,包括你的父王尉迟宗炎,只是人心不古,你父王好似被那妖王施了法一般,意志颓靡,待他准备重振雄风时,却为时已晚,那妖王早已坐稳了大位,又如何会放过他呢?”
“塞依——”
“塞依所言句句属实,当大扎楞金圣法王知道他宠爱的女人愚弄了他后,他将她丢在珠拉雪山上,让她自生自灭,那是五大首领皆知的事,可那女人却借助本家宗族的势力,在法王归天时将那妖王推向了王位,如今这五大上族的首领就剩下那装糊涂的老贼克里尔!伏律,我的侄儿,若非是这般,你才是火罗今时当真无愧的王!”
“是——,塞依,你说的不错,真正的王!”浓眉下的俊眸在月光下皎皎摄人,连塞依也不禁感叹,尉迟氏子孙骨血里流淌的光芒何等的相似。
“伏律,珠拉神瞧的清楚,即使他们试图赶尽杀绝,你依然活着回来了,塞依我虽老了,可那七宝城的妖王不知,我富可敌国,而毗陀提是婆伦嘉丹的好兄弟,随着我,我们爷俩儿不愁没好日子过,你若想夺回你的大业,要先把那兵养壮了,马养肥了!”
“此事伏律还需与城中的老小们商量!”
“伏律,那一众罗锅子、毛孩子能有何大的作为?我婆伦嘉丹的扎葛部人才济济,只要你想,塞依愿派精兵良将随护你左右!”
昨夜种种历历在目,尉迟璿璥望着河水中那张黑瞳厌人的脸孔,忍不住指着那影子笑了起来。
“原来你是尉迟宗炎那逆贼的儿子,你们真是一对父子,一样的愚蠢,一样的短命!”
“你为何要这般看着孤,你在得意的笑吗?我的父汗大扎楞金圣法王如何会传位于你那早该挫骨扬灰的父亲,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火罗的天圣法王是孤!是孤!孤得授天业,自登上汗位以来,数十载励精图治,将分崩离析的火罗各部,统归于七宝城的神光之下,塞依你这老鬼,狼子野心,孤可以让你一夜富甲一方,也能让你一夜之间身无一文!”
“孤的母亲是火罗百姓敬仰的金圣天后,岂容你们这群佞臣诋毁?天杀的,看孤不剁了你们的双手,砍了你们的脑袋,把你们大卸八块!”
……
就这样他发着火,在那空旷的草野处兀自宣泄了半晌,后来他累了,倒在绿草如盖的草野深处,用一个王的理性一遍遍地咀嚼着塞依的话。
他忆起父汗病中冰冷的眼神,那凛凛地杀气似乎从那看不到的远方又一次刺入了他的眼瞳,他的心中滚过了层层苦涩,在父汗归天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躲过了一个个可怕的杀机,从一个孩子成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勇士,一个威震四方的王。
他的血管里流淌着高贵的血液,他承袭了尉迟氏的荣耀,并将其发扬光大,可如今,忽然有一个声音跳了出来,“你不是王,不是!”“你是假的,假的!”
“啊——”他狂乱地叫了起来,他头痛欲裂,他想撕裂脑中的这个声音,可它好似一个邪恶的天魔一般,无休无止,要把他周身的神辉收走。
在他混沌模糊的视线里,一抹金色的光轮,从天而降。
“六道的妖孽……,六道的妖孽……”他指着那飘动的影子,用天神之眼洞穿了他们的真身。
“六道的妖孽?看来昨夜那塞依老爷的一席话果然厉害!” 他取过酒囊,一饮而尽。
自主城飞驰而来的莲歌,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在地上打滚儿的魔头,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呜呀呀,妖孽,妖孽!”
“笑,孤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