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几盏烛火跳动在朱红的纱罩里,将满室笼在淡淡的绯色之中。屋子里燃了芙软,微苦的香气充盈满室。
风月正翻看卷宗,有跑步声由远及近而来,一个传信兵一路疾跑止在房门前,大声喊:“报!”
侍卫将门打开,那人几乎是滑跪着扑在她身前,高举双手呈上一枚竹筒,“庄主!加急密报!”
风月拿过,打开一看,神色顿时凝重。她站立了一会儿,将目光落到舆图的冷光城上,随后挥袖转身,隐隐有些怒气,又生生忍下,紧锁着眉在房内来回踱步,似在考虑什么事。
终于,她神色缓下来,做好决定,对下人道:“去请东主。”
她将密信握在手中,又从榻尾暗格里取出另一封,将后者在烛台上一点,火焰燎绕,转瞬将它吞吃入腹。
清和心知大约是出了不小的事,等他见了庄主拿信一看,饶是向来处事从容也不免惊愕,沉声道:“冷光城城主被擒。”
可惜这个被擒,不是被风月山庄所擒,而是落到了内境的锦都城手里。
风月正摸索着将博山炉里的芙软熄了,她平日不做这些事,动手又利落,几颗火星燎在手上,也全然不在意。
清和瞧着那香炉,眉间带了愁色,轻声道:“病好些了吗?”
芙软有轻毒,是用来医治她自娘胎里带出的寒毒的。
“好多了。”
每次都是这样的回答,清和在心里叹气。不过此时有更紧要的事,他想起那信的内容,转身道:“此事关系重大,清临应该已得了消息,我马上去书,吩咐他亲自去冷光城查探。”
说罢便要转身,却感觉衣袖被轻轻拉了一下。清和转头,看着捉着自己广袖的手。风月拉着他到榻边的座椅上坐下,自己则坐在榻上。
庄主出奇地冷静。清和看着她被烛光映照,显得幽明难猜的脸,隐约觉得这孩子似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便问:“庄主,你已有了打算?”
冷光城位于内境与荒域接壤之处,是重要的咽喉要塞。因它位置特殊,历年来战事不断。是风月山庄扶持了现今的冷光城城主,庇护其不受内境侵扰,结束了长久的动乱。
因它是最紧要的防线之一,冷光城城主一直很得器重。所谓用人不疑,山庄给了他相当大的信任,不想竟也吃里扒外,勾连清轩。此次审出这个暗贼可谓是一大收获,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原本已火速将冷光城交由北主清临接管,待擒了城主,再算算总账,谁知竟突然出了这等变故。
清和说做了安排那必定不会有误,锦都城是如何知晓卧底暴露,又是如何在一夜之间于重重包围下劫走城主,这些尚不得知。
“清临此时应在来月都的途中,即便去书要他赶往冷光城也于事无补。何况迁都在即,这边也需他主持。”风月轻声道。
这边还有自己。清仁、清溪不日将至,即便没有清临,也是成的。庄主这样说,分明是拐着弯儿地,将自己的安排拦下了。
“那庄主以为,派谁去合适?”清和思忖,莫不是她想要清洵前往,锻炼一下小辈。
风月沉默了片刻,忽然,有几分老气横秋地道:“其实,冷光城之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清和抬眼,听她说下去。
“说小嘛……冷光城的紧要之处在于引狼入室,如今城主虽被劫走,城池仍在我们手中。如此,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在清裳及之前,清明山庄一直是联盟制,盟主虽有号令诸城诸派的权力,但门派和城主们仍保留着极大的兵权,且盟主不予干预。这便造成各处有难,全仰仗盟主主持公道,待到盟主有难,却潜身缩首,以图苟安。
具体表现便是当初清轩窃权,竟无人为故主伸张,无比顺从地倒向了新盟主。保存自身实力才是王道,谁在乎这公道由谁去主持呢?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风月山庄统领荒域以来,她在保留各城部分内政自治权的基础上,逐步收缴城主们的兵权,将军队牢牢掌握在自己及四主手中。
原本四主对取缔联盟制有些顾忌,所幸成就可观,不仅加强了中央集权,还揪出不少叛徒,甚至有些于清裳在位时便勾结清轩。临到末尾,还逮住了冷光城城主这条大鱼——虽然滑不溜秋让他逃了。好在由于集权制,冷光城外围军队还全权由山庄把持。
清和点点头,“大呢?”
风月没直接回答,反问他:“清和,你觉得冷光城城主知晓多少机密?”
提起这个,清和心底一沉。
其实风月山庄的真正实力,除了风月及四主之外,无人知晓。多年来他们偃旗息鼓,筑起防线,与内境音信不通,军政要事更是一等一的机密。天下人只知风月山庄存在,而不知其全貌。
现今,内境的“清明山庄”尚在,清轩还好端端地坐着庄主之位,众人对他篡位一事心知肚明,却很少有人知晓由他统治的清明山庄早已从内到外被调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