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澹台瑛服下堕胎药后,虽腹痛难忍,却迟迟没能见红,如此煎熬了一夜,人也几度昏死过去。宋小桢怕出人命,便瞒着顾文庸和顾惟,悄悄命两个婆子把她抬了出去,扔在了城郊乱坟岗。好在焉与及时把她救下,还找了大夫去给她医治。
也不知她腹中那是个什么金刚猴儿投的胎,猛药之下竟还无恙,连大夫都惊了。澹台瑛不胜其苦,哀求大夫助她摆脱腹中的孽障,可大夫说她如今的身体情况若再强行落胎恐有性命之忧,说完便拎着药箱子溜了。
澹台瑛悲愤欲绝,用手边能够到的一切物什朝自己的肚子猛砸,焉与虽答应过她不将自己被沈家撇弃一事告与之露白,可见她这般,也只能食言了。
之露白跟着焉与来到了常安坊的一处院落里。
许是怕澹台瑛又要作践自己,焉与把她五花大绑在榻上,见到之露白,她先是恶狠狠地剜了焉与一眼,然后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趁着焉与给澹台瑛解绑的功夫,之露白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的环境只能说是勉强能遮风避雨,不过对此时此刻的澹台瑛来说,是住仙人洞府还是阴曹地府应该是已经没有区别了。
“你……”之露白几次开口,都被澹台瑛的哭声给压了下去,担心她再这样哭下去得厥过去,便抵了抵焉与道:“要不,你劝一劝?”
焉与无奈道:“我若能劝得住,就不会找之道长来了。”
就在二人推诿之际,澹台瑛的哭声忽然弱了下来,只见她擦了擦泪,开口便是:“表哥他还好吗?”
之露白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几乎要厥过去。
“我知道,小之道长你一直对表哥有看法。”澹台瑛抽噎:“可我是与他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哥他绝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若他发现我不见了一定是要急疯了的。”
“那依你看,他现在应该发现你不见了没?”
澹台瑛垂下脑袋嗫嚅道:“许是,许是……”
“许是什么?”之露白虽极力克制自己,但仍露出几分讥笑:“许是又被什么事给绊住了脚?”
“表哥他……”澹台瑛猛地抬起头,埋怨地看着焉与:“他又不知道我在哪里!”
“知道又如何?”之露白不以为然:“难道他会不顾宋小桢的反对,把你再接回去?”
澹台瑛用力地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一直沉默的焉与这时也开了口:“阿瑛,别再自欺欺人了。”
澹台瑛转过脸去,肩膀再次抽动了起来,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小之道长,就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我只想知道表哥他怎么样了,有没有……”
“在找你?”
澹台瑛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当真?”澹台瑛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迫不及待地又问:“什么时候?”
“等明——”之露白话还没说完,澹台瑛便用命令的语气对焉与道:“明日你同小之道长一起去。”
看焉与似是有些迟疑,澹台瑛又道:“放心,我肯定老实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不信的话,再把我绑起来就是了。”
见她一脸的期许,之露白只能应允下来。
回去的时候,焉与坚持要送之露白回之府,即便她再三表示不需要,也仍固执地跟在她后面。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没有任何交流,就像来的时候一样,遇到巡夜的卫队,也都默契地避到一处。
之露白清了清嗓子,焉与便朝她看过来,等她开口。
“明日你先去崇贤坊顾宅,看顾惟在不在家。”
焉与有些犹豫:“可阿瑛说要我们一起……”
之露白好笑道:“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知道我们有没有一起?不过我估计顾惟也不会在家。”
“那他会在哪?”
“平康坊,玉堂燕。”
“之道长如此笃定?”
之露白狡黠一笑:“不如打个赌?”
焉与眼里星星似的闪了闪,最终摇头:“不了。”
待到金吾卫的人马走远,之露白率先出了巷子,算了算时辰后道:“辰时,我在平康坊等你。”
“会不会太早了?”焉与快走两步追上她:“现在已快到寅时了,之道长不妨多睡一会,我自己去也可以。”
他不提倒还好,一提还真有点困,之露白掩了个呵欠,言辞拒绝:“不行。”
“为何?”焉与不解道:“反正你不说我不说,阿瑛她也……”
“她是怕我见到顾惟要发作,所以才叫你跟我一起看着我,殊不知——”之露白干笑了一声道:“你才是需要人看着的那一个。”
焉与自然明白之露白所指何事,没有说话。
“我就快到了,你回去罢。”察觉到他有些低落,之露白换上轻松的语气道:“我翻墙头的姿势可能不太雅观,不太想让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