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难道他为了洗清自己,便要将沈三姑娘拉下水吗?
倘若沈三姑娘承认了,那他二人便有私相授受之嫌,这世道本就对女子苛刻,届时沈三姑娘又如何自处?
他弱冠之时,曾立志做个直臣,宁折不弯,若果真因他之故,反令旁人蒙受屈辱冤屈,他与小人何异?
少年人的情感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就写在脸上,李况看着温谦煜,只觉有趣又精彩。
他如同给燃烧的火焰添一把柴,唯恐天下不乱般道:“温侍书,怎么不说话了?可是心虚?”
“下官未曾心虚!”温谦煜突然抬起头来,“下官自认没有任何违规逾矩之处,倘若惹明镜司怀疑,还请李司长秉公办事,认真调查,还下官一个公道!”
他如同一个义无反顾的勇士一般,直面李况狡黠的目光。
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有任何犹豫地挡在了沈明嫣之前,颇有种哪怕自己与李况玉石俱焚,也不愿令沈明嫣受一丝误解的无畏之感。
可沈明嫣却瞧着他,微微皱了眉。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觉得以己身之清正,可对抗整个世界。
殊不知这世间是非善恶从不会有一道黑白分明的界限,过刚易折,温谦煜越是这样,反而越掉进了祁珩为他设的这场局中。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温蓄的目光就变了又变。
他早知道这个儿子让他保护得太好,以致如今甚至连明镜司是什么样的地方都没有概念。
进了明镜司的大狱,什么手段没有?令人招供的办法恐怕整个大梁也找不出个比明镜司更多的地方。
温谦煜一个书生,哪能经得住那般折腾?
温夫人倒要冲上前来抱住自己的儿子,可李况早就等着温谦煜这话了,哪里肯给她机会?
温夫人才抱住温谦煜的一条胳膊,明镜司的人就已哗啦啦围了上来。
李况拍了三下手,好似颇为欣赏地道:“我就知道温侍书定然不愿背负莫名罪责。温侍书只管放心,明镜司与大理寺都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更不会原谅一个好人。”
“来人!”李况抬手,已有两人上前将哭喊的温夫人拉开。
而这时,水榭之中却忽然响起另一道声音:“慢着!”
站在前头的众人扭头看去,但见今日这场宴会原本的另一个主角沈三小姐正立在挽纱屏风旁,定定看着这边。
李况微眯了一下眼睛,看来这位沈三小姐还是有些动心的。
“沈三小姐,别来无恙。不知有何指教?”
“沈姑娘……”温谦煜想开口拦住沈明嫣,却一把就被温夫人按住,嘴动了动,却没再说出一个字来。
沈明嫣双手交叠,缓步走上前,走到李况面前。
她站在水榭的台阶上,李况站在水榭外的九曲桥上,于是她不必仰头看那位明镜司司长,便如前世她当皇后时见他那样。
那一瞬,李况忽有种面前的姑娘久居上位,乃是以上位者的身份看着他的错觉。
可她不过沈府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如何能与明镜司司长相提并论?
沈明嫣站定了,方缓缓道:“不敢指教,只是想问李司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明嫣,不可放肆!”沈功成开口,实不知这女儿为何自从得了圣旨后就如此大胆,明镜司的九千岁岂是她能随意招惹的?
沈明嫣却仿佛压根没有听到自己父亲的话一般,只是看着李况,等着他的回答。
李况觉得今日的温府之行甚为有趣,他打量沈明嫣片刻,而后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来:“沈三小姐请。”
*
九曲桥的另一头,沈明嫣与李况在一处树荫下停下。
明镜司的侍卫远远围在周围,给二人留出足够空旷的场地,保证旁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李况那张笑起来时带了些风流的脸上,此时有着几分好奇与探究:“不知沈三小姐有什么话想单独说与在下听?”
沈明嫣容色清冷,沉稳的音调却说着石破天惊之语:“这一切都是圣上的安排,对吗?”
李况脸上的笑意缓慢凝固,而后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几分杀意的冰冷:“沈三小姐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正是知道才想单独问问李司长。”
“那沈三小姐想问什么呢?”
“你我皆知,温谦煜与沈明景都是无辜的,他们有今日之劫难,皆因我之故。是以我想问问李司长,圣上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她的话冰冷没有温度,沉静得不像是一个这个年纪的少女,倒好像是久经风霜的暮年老妇,除却平静还是平静,分明是在问她自己的事情,却好像是在问一个没有丝毫关系的陌生人。
连见惯各色人等的李况都不由有片刻失神。
沈明嫣却丝毫不惧怕面前这位人人闻之色变的九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