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时,栗儿不会太难过。”
“我可不希望他们分离,就算为自己着想也好。”我回答,“不过现在还顾虑不上这个。你听,将军的马在叫门了。”
这次严通没来,取而代之的是冯计的四名部下。王氏兄弟跟着太师攻破平阳城后,就一直驻守中丘。他们身材高大,使得同来的一行人都矮去半个头。另两个男子一个是海丰,平阳城昔日的禁军总领,一见母亲就垂泪跪下。
母亲静静地,深陷在长背椅中,对冯计的问候不紧不慢地笑着。
“夫人的贤明传遍中丘,这些年过去,风貌不输当年。”
母亲笑着摆摆手。
“大将军谬赞了,我都有白发咯。”
海丰还跪在一旁哭着,母亲示意他站起来,又对众人道:“都坐下喝茶。邺城的茶水真香,住得我都不想走动了。”
王氏兄弟中王琮更豪迈些,他弟弟则比较腼腆。
“夫人,如今我们兄弟既然预备为你们卖命,容我先劝告一声,邺城必须得向太师要回来。邺城水路二脉均连通平阳,丢了它便是丢了一半江山。太师的大军个个骁勇善战,如果我们不能卡住要塞,恐怕又要如八年前那样,连本带利再被洗劫一次。”
“嗯。”母亲点头,“这个我们领教过,是不是,单立?”
我原来就不打算放弃这里,看着冯计问:“太师的大军眨眼便到,将军有什么部署?”
“邺城易守难攻,太师又带着大军连夜赶路,如果一到就开战,他们能有几成胜算?太师手下的几招棋,我都一清二楚。做了十几年的兄弟,他们见了我,未必愿意打。”
冯计身边站着一个身量矮小,脸色黝黑的男子,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将军的影子。他时不时咳嗽两声,又像对四周一切心存蔑视,目光冷冷地射着众人。
我把玩手中的茶杯,轻轻笑道:“身份混淆未必是好事。”
这时那位黑脸男子突然出声,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现今能控制的几万人,必须清楚为何而战,为谁效命。要像南岭与中丘的国界那么清楚。太师精于谋略,我们切不可存侥幸之心。”
以私心来说,我很赞同这个看法。虽然他仪表不佳,还不停地抽动他的喉结,好像总有伏痰卡在气管里跳动,连带着声线都此起彼伏。后来我也见过此类人,他们有见识,也很聪明,可惜他们的外表会带来错觉,让出自肺腑的劝诫变成不自量力的自吹自擂。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潦草的视觉,比如王氏兄弟的模样,一看就如蹲在门口的两尊石狮。
“你说得总有道理,是不是?”冯计看来是习以为常军师的提点,可惜他未必会赞赏。
王琮道:“我们若为中丘而战,先不提平阳还有一位君主,我们的身份是何?”
海丰终于不哭了,恢复神智,听到王琮的话,又跪到母亲和我面前。
“属下终身效命夫人和小公子。当年洛水一战,失之毫厘,一溃千里。后来山河破碎,小公子被囚,先主忧愤而终,酿成如今的凄凉场景。海丰从来只认公子为新君主,这些年偷生于世,就是盼望公子能重回平阳。”
母亲闭起眼睛。
冯计也低头默然想着心事。
我道:“各位在中丘多年奔波劳苦,除去名分上还是太师的部下,其余一切早就归属中丘。太师是个能人,你们也吃过他不少恩惠,离开他的教导你们会犹疑。可是自古将才总靠自己打天下,谁也不屑躲在谁的羽翼之下。”
我摸着茶杯的把柄,那刻屋里静得出奇,莫明之下我突然想知道游栗和公主在做什么。
“土地可以封赏,军衔可以晋位。不过有一点,两者不可兼得。”
王琮叫道:“这是何等意思?”
冯计有些温怒地看着我,说:“公子,你是对我们不放心么?还是想把我们变成严通那样的文秀才,守着块地吟风弄月,然后把大门的门槛竖得有几丈高。”
“这是祖制,我也不是为自己。”我无奈地摊开两手,“你们熟悉严通那帮人,要是我过于优待你们,他们就能把朝堂掀翻了。为什么八年前中丘败给你们?父王手下的武将都被劾奏得差不多,谁来和你们打仗?你们若是带着兵行进封地,第二日他们便会来劾奏我。将军不希望功亏一篑吧?”
母亲睁开眼,笑道:“公子答应优待你们,决不会食言。若是你们的子女不愿再袭武将之职,朝廷再做封地之赏。你们戎马半生,为的是家庭和睦,衣食无忧。我们母子颠沛十年,为的也是这些。其实各有各的难处,还要各位体谅。”
冯计带着他的四名部下端坐在两侧。这时郭池的小女儿从前院跑进来,女孩埋首入母亲的怀里,哭道:“我明明跳过了四层格子,哥哥不忍输。”
母亲捋开掉在她眉心的额发,笑道:“哦?那是哥哥不对,带我去看看。”
母亲被拖走了。冯计领众将都站起来,对我依礼一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