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1 / 3)

那俩小童面目突然模糊起来。

她分明还想得起他们答的话——

“天佑十二年。云南郡长明县,我们寨子就叫不周寨。”

但耳边那刻传来的却是:

“翁主,郎命奴婢唤您回府。”

她感到自己摆开了手。

“翁又要训我贪功冒进了,先不去。羌人最近烦得紧,你们且去回他,说我快马进城消遣去了,没找见——听说蜀郡近来传进一种很新奇的糖,口感绵密,还能作画,等我回来给你们捎啊——”

那声音渐渐远了,她竟从那说话的女子身上脱离开去,立在原地只瞧见她打马而去的落拓背影。

那我是什么?

她垂头看自己五指,半透,青色的血管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把它举起来放在眼睛上,日光依然可以毫无阻碍照射进来。

她又去看那小童,俩人应了唯正要回身离去。她试着发出声音去唤,他们充耳不闻;她想伸手去拽,那衣摆袍袖穿过她五指;她又尝试捡起地上的小石去砸,竟连石子也不搭理她。

只遗她在原地,无头苍蝇也似地转。

“娘子,娘子……”

她感到有声音从天边远处传来,有神祇向她垂下手,引她攀行。她一瞬受了蛊惑似地伸出手,想去握住那恩惠。

那神却捏了个大锤子一锤向她砸下!她急急想往旁侧避开,结果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倒,趴伏到地上,那锤子将将砸到她指尖。

指尖一阵疼痛。她五官紧皱。

关夷涂捏着指尖弹起来。

“瞧!我说吧,这梦魇光靠你那么喊顶什么用,就得靠疼痛刺激!我这手银针,可是和太医署学的,那叫一个出神入化!百扎不爽!——今日教了阿洛你不收束脩,可是你赚了。”

阿洛的声音带着惊喜。

“娘子你真的醒啦!你方才一直发抖冒汗,可吓死我了……”

关夷涂脑壳疼得厉害,这时清醒过来,只觉后背伤口也一齐发作,弹起一半又乖觉地重新趴伏回榻上。冲着阿洛回了一个安抚的笑。

但心内且对指尖的刺痛耿耿于怀,只将脑袋搁在枕上,费力循着这声偏头去看。

是个少年人。

一身天青色的纱罗外袍,透着内里纨素。腰束蹀躞,带銙沉黑,上镂着漂亮精细的饕餮纹。

沉黑,像是木头。

少见。

看着质地坚硬密实,当是好木头。

这少年郎生了张鲜花着锦的脸,适宜在长安斗草走马,携着仕女郊外冶游。

此刻隔开丈远挂了条腿在小几上荡着,半坐不坐。

瞧着一脸权贵闲散子弟样,话音也似乎总带着顽笑,但朝她投来的眼神,分明沉沉,满含着打量与揣度;也不惧显露与她,对上关夷涂目光,只平平地笑了笑,并不遮掩。

身份不小。

关夷涂英雄能伸能屈,把脑袋往上挪了挪,用眼睛去瞅正手忙脚乱拿着小碗给她张罗吃食的阿洛。

热气腾腾的小木碗端到她眼前,软白糯烂的米粒,剁得细细的蔬叶青绿,实在好看。

“哪寻来的这个?”

阿洛小心翼翼把关夷涂扶翻面,架着半坐起来,手快地在她肩颈未受伤处垫好软垫,这才把摊得半凉的米粥递给她一勺。

阿洛冲着那少年人方向打了个眼色,谨慎道:

“杭将军捎来的,说是南边爱吃这个,养胃。娘子伤重,饶乐也只有面食和烤肉,不如这个好。”

关夷涂垂头咬了这勺,米粥煮得入口即化,咽得她心情舒畅。

倒对这小公子有些感激,但并不为此放下心。

“杭将军。”

她抬头对上那少年郎的眼睛,不闪不避,重复阿洛的称呼,尾音很轻微上提,像是带了疑问,又像只是感谢使然的礼貌示意。

那小将军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朝关夷涂点点头。

“不过为表感激,投桃报李。娘子劳累了,好好养伤,我就不叨扰了。”说着提步外行,他掀开门帘时停了一瞬,嗓音浅淡,“娘子不必挂怀,大海当纳百川,自容得下能人异士——”

“只要无有别心。”

关夷涂瞧着他为天光笼罩的背影,清举挺拔,萧萧肃肃。纱罗稀疏,光泽微弱,无论什么天色环境,总有种清透的雾感,像这人。她只慢慢道:“某知道了,多谢将军提点。”

阿洛没听出他们话里机锋,但也敏锐察觉到他们之间气氛并不是那么融洽,因而并没插话,只专心给关夷涂摊着勺里的粥。

关夷涂回神看她把勺子上下左右地飞速移动,摊个凉整出了念咒施法的效果。就忍不住笑。

“好啦阿洛,我舌头可耐造得紧,不用那么仔细——啊——来,剩下的给我,我自己来吹温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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