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烈日当空,灼热的暑气烧得人头晕。
叶茶的右手按在剑上。
她的手背还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光鲜,手心却是结结实实已磨出厚茧——这是一双习武之人的手。
因为太长时间的用力,它开始微微颤抖。
真是流年不利啊。叶茶盯着自己的手,叹一口气。
传承剑术、振兴昆吾的大业尚未完成,她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
她闭上眼,妄图靠在墙上休息一刻钟,却发觉祸不单行:腹部皮肉竟有一种隐隐的钝痛。
叶茶用手往肚子上一模,果然沾了满手血。
她不甚在意地把血擦在衣服上,又吐出一口气。
这一次不是感叹自己时运不济,而是后悔怎么没先下手为强,先宰了那帮兔崽子。
忽然,叶茶的耳朵一动。
这条巷子幽深细长,寂静得可怕,脚步声在此时更为明显。
有人来了。
“哈!你她娘的原来躲在这里!怎么不跑了?终于想通了要跪下来给爷爷道歉?”
一个人拖曳脚步,从暗处走出来。
此人身高八尺,络腮胡子又黑又密,肌肉能将衣服撑得鼓起,肩上扛着一把大砍刀。
想来若是运用得当,他还能止小儿夜啼。
叶茶条件反射性地绷紧身子,暂时将疼痛抛在脑后。
她掀开眼皮,目光对上络腮胡手中的刀。
虽然此时形势危急,但一缕神思仍晃晃悠悠地冒出。
她思衬,虽然此时自己已经受伤,但解决面前这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要快一点,不被他后面那群李家人野犬似的嗅到味道,一齐涌上来。
叶茶极漂亮地将剑抽出剑鞘,一笑。
络腮胡本慢慢上前,不料看见她这一柄剑刃如雪般的剑后,某些记忆忽然冒起,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但马上,络腮胡硬生生迫使自己顿住脚步。
这疯婆子都被他捅了一刀,他还怕什么?
见他后退,叶茶再次冲他笑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段刀片把玩,刀片上面刻有一个小小的“李”字。
络腮胡顿时便忘记原本的举棋不定,怒火登时剧烈燃烧:他们李家刀几时受过这么大的气?
李家刀借着各国皇族联合江湖门派垄断武术的这一股东风,往上和贵族有牵扯,往下更是在百姓中当上了土皇帝,怎能想到他们的这把刀,生生折断在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剑术师手里?
络腮胡喘起粗气,鼻孔翁张,不假思索提刀冲上来,“臭娘们找死!”
叶茶的笑意稍敛,露出一点专注的神情来。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明明接近乏力,此时也不过是硬撑着身体,但她却像燕子,又像搭在满张弓弦上一触即发的箭,轻盈而迅速地迎了上去。
眼前一闪,络腮胡便看不清女人的身影,只觉从后背到胸腔中莫名有细微的疼痛,那疼痛进而扩大,低头一看,原来胸口处冒出一段剑尖。
叶茶将剑自络腮胡背后拔出,摇摇晃晃片刻,终于跌倒在地。
巷子口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很多人身着轻盔,铁器碰撞。
是其他的李家人吗?
叶茶用剑撑着,强迫自己站立在地上,背似松柏挺直。
没办法,纵然再是不甘心,她今日也得死在这里了。叶茶忍着越来越强的晕眩,想,对不起,师父。
叶茶没理会越来越靠近的人声,只是颇为茫然。
她死了就死了,反正一条命而已。但直到现在她也没找到一个徒弟,将剑术传下去。
她身为掌门,当得真不称职。
“陛下,除了……里面好像还有一人?”
朦胧光影中,叶茶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听见一道尖利的声音。
“现在还有人习剑吗。”另外一人似乎不甚在意,目光往叶茶脸上停留了一瞬,“那便一起带回去。”
那人声音懒洋洋的,听着不像什么正经人。
而后,叶茶便彻底晕过去了。
*
叶茶知道自己在梦中,但她却无法控制自己这梦的走向,于是只能无可奈何地抱胸旁观,看着以前的自己伏在案上写信。
烛光摇曳,小叶茶半歪头,枕在自己的左胳膊上,右手捏着笔,思索间又往纸上添了数个字。
这信是写给谁的呢?
叶茶琢磨了一会儿,才慢一拍地想起,应当是写给她的小师弟的。
叶茶出身于世间唯一的练剑门派,师门远离尘世,千好万好,却有一条规定:唯有掌门方能继承核心剑法。
叶茶身为大师姐,本应顺顺利利成为下一任掌门,不料中途冒出一人,凭空生起许多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