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秋虫闹声渐息时分,三桑拽着安乐子来到凌夕寝殿前,往她手心塞了封信笺,嘱咐道,
“方才我教你的可都记住了?”
安乐子重重点头,“把信塞在娘亲枕头底下,然后赶紧跑!”
“正是,若是你娘亲醒了,记得用袖中的迷香,不用怕。”
三桑轻声哄着,将她推至殿门外,一个翻身便藏进暗处……
安乐子轻手轻脚开启殿门,又将殿门合上。
她小心翼翼来至娘亲榻旁,见娘亲睡得昏沉,忙动手掀开枕头一角。
“安乐子?”凌夕惊醒,猛地攫住安乐子的手腕。
“娘亲……”安乐子慌乱之下,衣袂一抖便朝娘亲面门释出迷香。
凌夕拂袖去挡,仍是敌不过药力,一息之间昏倒在榻上。
安乐子拔脚便逃出了殿,却正撞进一人怀里,抬头一瞧,竟是凌煦。
她向四周低声唤道,“师父,师父……”竟无有人应。
凌煦皱眉上下打量心虚的安乐子,凑近她手腕一嗅,“你在做什么?”
“我,我,荏染神君有封信,托我拿给娘亲看看。”安乐子心一横,面对最令她畏惧的小舅舅,竟是连三桑的指使都瞒住了。
凌煦察觉到三桑的神息,“出来罢,神君有何打算,一边让安乐子送信,一边又让我来撞破?”
三桑面上堆笑,将气鼓鼓的安乐子护在身后,
“为了解药……魔族打算栽赃长公主殿下通魔,我虽与长公主不对付,也不愿用这样下作的法子,就当被你撞破,你只需将安乐子罚下人界即可。”
安乐子戳戳三桑后腰,不满地低吼道,“师父!”
凌煦心下了然,淡淡道,“这事成了。”随即抬脚进殿,打算将信销毁,不在话下。
……
三桑带安乐子回到她的寝殿,为她整好衣袖,却见她袖中的迷香竟好好的,忙问道,“方才你用的什么香?”
安乐子这才一拍额头,“我慌乱之下,用成了阿伽?给我的香蛊。”
三桑长舒一口气,还好是香蛊,中蛊者不过是言听计从,效力也仅有数个时辰,原本就是给安乐子防身用的。
他将安乐子卧榻理好,哄道,“夜已深了,快些睡罢。”
安乐子见三桑要走,忙拽上他的衣袖,“师父,我永远都信师父。”
三桑闻言一愣,他今晚诓骗利用,尚且没在意会不会有损安乐子对他的信任,安乐子却说肯永远信他。
他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轻拍她的手背,捏决闪身,狼狈逃回昆冈。
——
凌煦在凌夕枕下翻到信笺,刚捏决点火燃了,便见凌夕悠悠转醒。
他有些匆忙地撤到榻边帘幕之后,轻声道,“姊姊,是我。”
凌夕起身下榻,仅与凌煦隔着一道纱帘,呆呆站着。
“姊姊,是我。”她重复着凌煦的话。
“香蛊?”凌煦掀开幕帘一角,只见凌夕双目无神,双臂垂下,似是离魂一般。
“你……”
凌煦心下激荡,低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灵希。”
香蛊之下,凌夕的语气波澜不兴,呆板木然全是实言。
“神族长公主凌夕?”凌煦第一次恨起二人名字同音。
凌夕摇了摇头。
凌煦见之,激动地碰上凌夕的手,却因是姊姊这副身躯,忙又撤手,一时有些慌乱,“那你到底是谁?”
“创世共主,灵希。”凌夕冷冷道。
凌煦被短短几个字唬得心下咯噔一声,仿佛临脚就是悬崖峭壁,再上前一步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可有命知道极天的秘密?
可他还是问道,“你与盘古,赌了什么?”即便清楚,得知答案只会令他余生像龙池仙翁一样,萧索孤煞。
“赌三局之后,我是生是死。死则输,生则归于混沌。”
“你想输还是想赢?”
灵希久久没有言语……
“告诉我!”凌煦钳住她的双肩,不知她为何不肯和盘托出,这让他如何帮她?
“输。”灵希良久才答,“我不愿身归混沌,我留恋下世与凌煦。”
“留恋……”
凌煦暗自回味这二字,不由有醍醐灌顶之感,原来世人都错了,有情并非共主的累赘,而会成为她的生机。
悟及此处,他只觉得从前那般若即若离的戏码实在是误人误己,徒增烦恼。他也要来一场豪赌,她对下世的这份留恋,亦将成为他的底气。
凌煦不禁来了精神,斗志昂扬,“但你不能输,盘古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灵希颔首,“盘古贪恋下世香火功德,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