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今晨,不由攥紧了拳头,任由手心那尚未结痂的伤口钻心地疼。
“四月秣,神君当年不爱出山,想必没看到那时的壮观场面罢。”朗曜看着十里河灯,不禁长叹。
“我听闻,辛秣死时,扶司阎往人界河里放的是银河的星辰。”三桑低声问道,“如今他可还好?”
“不人不鬼,守在辛秣陵墓所在的山中,修补残魂,方圆十里野兽精怪都能叫他吓跑了。”
朗曜前些时日还替师父去瞧过,扶司阎阴森可怖,像是和辛秣一起从生魂门里滚了一遭。
三桑长叹一声,不知石头若九天有知,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自责。
不知怎地,这几天他频频想起灵希来,仿佛冥冥之中仍有她做自己的主心骨。
他心道,“石头,若是你,会带安乐子去魔族么?你可一定要保佑安乐子平平安安,不然,我免不了就是下一个扶司阎。”
三桑正出神时,听得一声,“神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定睛一瞧,正是吕泽,便示意朗曜回避,自己拽了吕泽去一旁密谈。
“这是解药——”吕泽躲开三桑要抢药的招式,“不过荏染还留着后手,只有你们到了魔族结界之内,才能拿到能清余毒的解药。”
“放心,明日……”三桑不禁摇了摇头。
他接过解药,却总觉得心头不安,可事态已然如此,只能向前无法回头。
——
甘卿卿闺阁之中,安乐子正兀自出神,预设着明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她自小连与父尊有关的一幅画甚至只言片语都未瞧过听过,他会是什么长相个性呢?
“妹妹在为明日忧心?”甘卿卿为她斟上一杯茶。
“甘姐姐,如果是你,你会去魔族么?”安乐子覆上甘卿卿的手,一脸诚挚。
甘卿卿却是长叹一声,“妹妹以为,摆在我们面前的,会有选择么?”
安乐子不知她何意,疑惑地摇头,今日师父不就将选择摆在了她的面前么?
甘卿卿轻笑一声,“我区区凡人,不知你们神魔之间的原委,不过是瞎猜,妹妹当顽笑话儿听。”
“甘姐姐尽管直言。”安乐子晃着她手臂央她快说。
“妹妹,我真是替你不值——”
甘卿卿摆出一脸无辜而又可惜的模样,
“魔族对你或许是真,可神族,明明就是以你为饵与魔族为敌。他们都知道魔族算计你,却偏偏顺水推舟,定是做了万全准备,你只不过是个攻进魔族的由头而已。”
“不,师父不会哄骗我,他不会利用我的!”
安乐子被这一言惹得手足无措,拂袖打翻了茶水,她不由觉得胸口越发沉闷,神思越发麻木迟钝。
她不由扶上脑袋,口中发出低声的呓语,“我娘亲为什么不来寻我,为什么任由这些人逼迫我?”
见安乐子的思绪渐渐混沌,神态痛苦无状,甘卿卿轻扯嘴角,凑近她的耳畔,悄声道,
“不光如此,你师父与你只有师徒之谊,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你胡说!”安乐子拍案而起,刚起身便觉得头昏脑涨,随手便将桌上的一应物什扫到地上。
……
听闻甘卿卿房中传来响动,三桑与朗曜破门而入。
甘卿卿眉头微蹙,佯装被安乐子的动作弹开,恰巧扑进朗曜怀里,
“方才我与妹妹闲话,正说到她娘亲与爹爹,她就——”
她颤颤巍巍抬手指着安乐子,掩面埋头进朗曜胸前。
“别怕,我先送你出去。”朗曜心软劝道,小心将她搀出房门。
甘卿卿略一摇头,“妹妹如此,我怎么放心得下,我去请郎中!”说着便甩下朗曜,疾行而出。
朗曜回头一瞧,三桑早已被着了魔的安乐子骇住却不愿出手压制,他长叹一声上前帮忙,不在话下。
“师父,你为什么,要伙同他们,算计我?”安乐子泣不成声地道。
三桑拦住要上前的朗曜,纵使安乐子身前横着的凉州刺正随着安乐子的杀意低声呦鸣,他还是不死心地解释道,
“相信师父,师父绝不会害你!你身中七刑毒,这是荏染的圈套,我不得不带你去魔族一遭——你看,这是解药,明日就能为你解毒了!”
“住口!”安乐子一把夺过解药,仔细端详了一番,眼神阴狠狠地瞪向三桑,最终竟徒手将盛了解药的瓷瓶生生捏碎。
三桑亲眼看着好不容易得来的解药,滴落在地,与尘土混成一滩薄泥。
覆水难收,这七刑毒对安乐子的荼毒,也是一样……
朗曜气急,“三桑神君,她这般任性你都不肯管教一二?”
三桑强忍心头的百感交集,柔柔拿过安乐子被瓷片划伤的手,掏出手帕为她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