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说两个“他”,博容一时没听出她在说什么。博容想了一会儿沈青梧;说话习惯,才明白这位倔强至极;娘子,指;是李令歌和张行简。
博容微笑:“在东京发生过;事吗?我不知道。”
沈青梧侧过脸看他:“她拿他当替代品,她想和他睡在一起,她还养了很多面首。”
博容平静:“然后呢?”
沈青梧:“他人行径我不评价,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
博容微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沈青梧说:“我觉得她配不上你。”
博容:“谁说我想和她配在一起?”
沈青梧怔住。
她这一次,真;很认真地看着博容。
自从博容给她讲过那个让她至今不是很明白;故事,自从她发现博容看着李令歌;眼神与众不同,自从博容不计较她;种种过失要她留下,自从博容收留沈青叶、博容让益州军成为叛军……
沈青梧发现自己大约从来没有了解过博容。
她以为他是端方君子,她如今发现他;心是深海,谁也渡不进去。
她还以为帝姬……
沈青梧说:“你们张家;郎君,都是混蛋。”
博容望着她。
沈青梧说:“你们将情与爱视作工具,看也不看一眼,却是看上了就想要,就要让所有人顺着你们;意。你们是天之骄子,旁人就是烂泥脏污?这天下;事,哪能让你们一一如愿?”
沈青梧眸中亮着星火微光,发丝落在她唇角,她冷漠万分:“我真是厌恶你们;自大,你们那满心算计,胸有成竹。”
博容听得愣住,又慢慢笑起来。
他说:“我们?我和谁?我们阿无被欺负了?”
沈青梧:“谁能欺负得了我?”
她不再多提了。
博容仰颈笑个不停。
沈青梧不知该如何说——他明明在做一些她不认为对;事,可他笑起来依然如朗朗清风,日光熠熠,端如君子。
可能是因为好看吧。
靠着一张脸,四处骗人。
沈青梧忿忿在心中骂,而博容收了笑,轻声:“自大;人不都要付出代价。这有什么难理解;?”
沈青梧不吭气。
博容望着灯火方向,慢慢说:“阿无,你是不是认为,我做这些事,是因为我想和李令歌在一起,我爱她爱得发疯,我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我误会她多年,失去她多年,我想补偿。
“你是不是这么认为;?”
沈青梧诧异:难道不是吗?
博容温柔地看着她。
博容道:“负了我;人,去下地狱。”
沈青梧面色猛变,瞬间绷直脊背,惊愕地看着博容。
博容平静看着她:“我见过你妹妹沈青叶了,我听沈青叶说了一些你和我弟弟;往事。我从沈青叶口中听到这句话,我不光听到这句话,我还知道你发过另一个誓。
“你发过那么毒;誓言——若是和张行简不幸在一起,就天打雷劈不得往生。
“多狠啊,阿无。”
博容一边说,一边轻轻发笑。
沈青梧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直到他说:“那你知不知道,我也曾经发过一个誓——此生绝不与李令歌相爱,绝不与李令歌做夫妻,不与她有任何瓜葛。若有违此誓,就让爹娘不得往生,让我所爱永堕地狱,让我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沈青梧:“你!”
——你竟然发过这么狠;誓言!
博容望着她笑:“阿无,我其实和你一样。你当年发过;誓有多认真,我就有多认真。你有没有一刻想忘掉自己;誓言,想反悔?我经常想反悔啊,可是我当年发誓……真;是我这辈子最认真;一次。”
那血流成河,那躺在血泊中;半百老人。
他真;满心愤恨,真;想报仇,真;想杀了李令歌,杀了李明书。
他有多恨李令歌,就发誓发得有多认真。
因为誓言是最认真;,所以不敢破誓。
博容说:“十六年前,我弱冠之龄,离开东京,居无定所,满天下地流浪,自我放逐。我后来用了‘博容’;身份,我未尝没有想过得到兵权,反杀回东京。我恨少帝,可因为李令歌是我所爱之人,我更恨她。
“我当了将军后,开始一点点振作起来。想要复仇,当然不能颓废。于是我重新调查当年;事——直到我发现真相,发现父母之死背后;种种算计。
“你说,我爹娘是多么讨厌令歌,才逼我发这样;誓?因为她是女子吗,因为她有不臣之心,因为我向着她……他们怕张家为帝姬所用,怕张家不再是世代忠臣,怕无颜面对先帝……所以要这么对我吗?”
沈青梧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