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过来逼近她,在她生气的时候握住她冰凉的手,他声音轻柔,内容却如炸、药:
“我想拥抱你的时候,当着一个石头,叫不叫用力?
“我想回吻你的时候,要不停提醒自己你对我的强迫掠夺,要自己脑海中不停想你可恶的时刻,叫不叫用力?
“和你在床上的时候……我想回应,想抱你想亲你,想像旁的郎君一样将你压在身下,我有欲我有感觉,但我通通逼着自己四大皆空,我起初甚至宁可晕过去也不肯与你行事,叫不叫用力?”
雨水浇着二人。
他声音不高,语气冷淡,除了她,周遭没有人可以听到。
沈青梧骨子里却生出战栗感。
她看到他眼中的火一点点燃起,她从未在张行简身上看到过这么强烈的感情。如山海滔滔,如野草燃烧,如熔浆爆炸……
她被这种激烈吸引。
但她同时生出些怯意。
她怔怔松开了揪住他衣领的手,向后靠在树桩上。
反而是张行简不放过她。
他握住她的手,要一次性告诉她自己所有的感觉:“我长年累月受到吸引的女子,一直是你。从来就只有你。
“我喜欢你的疯狂,喜欢你的不用脑子、没有理智、全凭感觉行事。我自己做不到的地方,我都能在你身上找到。梧桐,你就像是我在寻找的另一个我所向往的自己……
“我爱自由,我得不到自由。但是梧桐是自由的鹰,谁也困不住你。
“我爱随心所欲,无所顾忌,事到临头全然由心。梧桐可以做到,如有必要,梧桐会抛下所有事,什么名望什么权势,你都不放在眼中。你当将军,不是因为你想建功立业,只是因为你喜欢,你想这么做。
“你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张月鹿是人人仰望的人,谁也不敢摘月亮。但是你敢。
“你做着世人眼中恶劣的事——张月鹿是你妹妹的未婚夫,你与你妹妹的关系并不差。可你依然要抢我,依然要得到我。你知道事情败露后你会被批评,我若是狠一些会杀了你……可你都不在乎。
“我喜欢你什么?我喜欢你的所有。
“你让我去想——如果梧桐喜欢我,如果梧桐在乎我,那她一定会全心全意地爱着我,全心全意地奔我而来,眼中只有我一人。
“不因为我是别人的替代而将就我,不因为我不是月亮而放弃我。不因为我好而迷恋,不因为我坏而嫌恶……我不在意世间大部分感情,大部分人心,因为那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就是你这样的。”
沈青梧呆呆看着他。
他从来没说过这些话,她从来没听过这些话。
沈青梧迷惘地想: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被人这么夸?
我快气死了!
我快恨死张行简了!
可为什么他这么说的时候,她开始心动,开始发呆,开始心中生出摇动……
全心全意。
谁不喜欢呢?
谁不想要呢?
正如他渴望一个孤直热烈的人,她渴望一个理解自己、欣赏自己的人。
不是包容。
是欣赏。
是喜欢。
那是沈青梧曾经非常渴望的东西,那是沈青梧曾经特别想要的东西……可是在天龙十九年,张行简成为了压倒她期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听懂了他的话,也一直明白他对她没有责任,他并不是那类会对一个陌生女子掏心掏肺的人。
可是依然不平。
可是更加难过。
沈青梧喃喃自语:“为什么你没有在我想要你爱我的时候,来爱我?”
她又道:“为什么你要对一个不想要爱的人,说爱?”
张行简握着她的手颤一下。
他轻声:“……对不起。”
沈青梧摇头。
她知道这不是他的错。
她开始明白她与他错过了。是她少时天真,误信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骗局。
但他不是话本中的傻书生。
她也不是话本中的大家闺秀。
沈青梧低头看他,冷漠的问题,更像一种喃喃自语:“你当初为什么要让人欺负我?”
张行简睫毛微颤。
他却没有躲避她的目光,让她看到他眼中的后悔。
他甚至听懂了她真正想问的——
他闭目哑声:“因为……即使是那个十九岁的我,潜意识中,也不希望直接欺负你的人,是我。”
他选了迂回的方式。
让沈家做了恶人,让沈青梧和沈家一刀两断。
让沈青梧对他不甘,却不至于太讨厌他。
他选了那么迂回的方式做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