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
沈青梧不耐烦:“你又怎么了?”
张行简:“也没什么……只是我以为你爱酒,特意在灶房存了这么一壶。但是看梧桐的架势,好像并不觉得这酒如何。想来是不合你意。”
沈青梧惊讶。
她低头看杯子。
她心事重重,根本没顾得上品味。
她半晌说:“我不爱酒。”
张行简颔首:“嗯,我现在发现了。”
沈青梧看他沉静的模样,她不知为何觉得愧疚,多说两句:“只是军营人都喜欢喝,我跟着喝罢了。”
张行简问:“你在军营过得好吗?”
沈青梧恍惚。
她怔怔看着他,热血一点点涌上脸颊的时候,她迷离着想到很久以前——
她将他绑在床上,他也问过这句话。
此时,沈青梧被张行简握住手:“梧桐。”
她从回忆中回神。
眼前的郎君倾身,握住她手。他自己没察觉,但是沈青梧观察甚微,看到他耳根一点点泛红。
沈青梧心惊:药效这么快?
张行简浑然不觉,仍拉着她的手轻语:“我对不起你。”
张行简:“可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被一个誓言困那么多年……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到这一步。
“你如果有难题,能不能不要和杨郎君商量,与我说一说呢?我真的不会骗你,真的不会再算计你……我可以每天都这样告诉你,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相信我。”
张行简眼中泛着桃花瓣一样潋滟的光,湖波在烛火下摇曳:
“我可以帮你想法子,可以和你站在一起。我不觉得你我之间有什么阻碍是跨不过去的……但是你不要和杨肃在一起了,你来喜欢我,好不好?”
他既生气,又可怜:“我哪里不如他?我就是、就是……晚了那么几年,就是当年做了一件错事……你能不能惩罚结束,和我在一起?”
沈青梧盯着他眼睛。
沈青梧说:“张月鹿,你喝醉了。”
张行简否认。
他笑一笑:“我从不喝醉。”
他垂下眼,有点儿哀伤地告诉她:“很久以前,你乔装村姑的时候,我在你面前喝醉……那是试探。我从来不让自己喝醉。多年前……帝姬府上事情结束后,我连旁人给的东西,都不会多碰一下。”
沈青梧:“那你为什么喝如今的酒?”
他眨眨眼,不解看她。
沈青梧:“因为是我给的吗?”
张行简继续眨眨眼。
沈青梧:“这么相信我啊?”
药效估计开始发作了,他估计开始察觉了。
沈青梧发现他握着自己的手,轻微动了一下,他的睫毛以非常细微的弧度颤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向后缩手,身子向后坐直。
张行简微笑:“夜深了,你回房吧。”
沈青梧坐得四平八稳,一目不错地盯着张行简。
她冷漠无比:“怎么,发现了?”
张行简看着她,疑问:“什么?”
沈青梧冷笑:“装什么?你那么聪明——你敢说你现在没发现你喝了几杯加了料的酒?你敢说你没发现我对你下了药?”
沈青梧:“怎么,不敢承认?不敢承认我对你下药——不敢承认我对你不好,我在欺负你?”
张行简安然静坐。
明月载山,山水清之。
他是那样的沉静,不见狼狈。
他偏脸看她,微微笑:“那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下一刻,他被向后推。
沈青梧扑入他怀中。
他趔趄倒地,摔在地上,仰颈喘息间,沈青梧的呼吸拂在他唇边。
烛火照在屏风上,外面风声呼呼,杨肃换上夜行衣,飞檐走壁。
屋内桌旁见不到人,桌下靠着桌凳,张行简半坐。火光明灭,怀中沈青梧的气息一点点渗入他唇间:
“因为我是疯子。
“因为我喜欢这么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