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柯思索了片刻,“就是不知道要服用多久,才能达到如此结果。你每日有机会就多下些给太子,积少成多。”
柳念青不动声色地收了药瓶子,“属下尽量。”
萧知柯为了和柳念青见面,也是费了一番手段的。可送亲的人还在金陵城中,刚才那些把她抬来荒庙的人又不见了,眼下她该如何回去。
柳念青瞥了一眼身旁的人,萧知柯似乎与她心意相同,他刁难道:“你该怎么回去,那是你的事。”
柳念青勉力一笑,她拿着红盖头提起嫁衣的裙摆自己便走了出去。
珠钗满头,罗裙曳地,她也不在乎。
萧知柯笑着,看着她走远。
柳念青在路边寻到了一匹马,她随手取下耳朵上的耳环丢给了路人。
金陵外广阔的天地,她一袭嫁衣骑着马飞驰,衣袂飞舞犹如飞蛾,即刻就要纵身投火。
多年前的祝卿玉也是这般,她纵马驰骋,是这金陵城过得最自由洒脱的。
萧知柯想起在北边时,柳念青女扮男装在军营里。战场上一支箭射了过来,她只身面无表情地替他挡住了,仿佛不觉得痛一样。
他当时冷眼看着她倒在了自己脚边,又看着她冷静地爬了起来。
萧知柯知道,她只是想换取自己的信任而已,但她成功了。
她想要借着自己往上爬,想要平反柳家的旧案,保住柳凭风。只要他待在她身边,这些他都可以满足她。
后来纷繁的大雪,堆了一层又一层。暖炉熏得营帐内,兽皮铺着的榻上,一女子肌肤莹白,赤|裸着肩头,背脊清晰可见。
萧知柯浅浅地打量了她肩头可怖的疤痕,像是在揶揄,“你对自己还挺狠的。”
柳念青眼底如一潭死水,“早知道就不挖了,免得还让殿下费心替我刺上。”
萧知柯嘴角一扯,朱砂染红了针头,而他毫不留情地说了句,“不费心。”
柳念青听了,也只是笑了笑。她就仿佛是被掏干净了心肝的提线木偶,针密密麻麻的刺在疤痕处,徒添上了一朵艳丽的繁花。
其实此刻其实并不算痛苦,她只是觉得迷惘,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往后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萧知柯寒冷的指尖触碰着她的皮肤,随后捻过针上里渗出的血。
须臾间,她控制不住地皮肤战栗…
他问她:“冷吗?”
她答:“不冷。”
萧知柯一直觉得,他们是一样的人。
他们一样被抛弃,一样煎熬着,一样得一步一步地往高处爬,然后将那些居高临下的人狠狠拽下来踩在脚底。
金陵城中,绿萝早就带着迎亲的队伍在去东宫的小道上等着了。
柳念青下了马后,绿萝迎着她上了花轿。
到了侧门,宫里的女使正候着接应。
绿萝没有将柳念青的手交给她们,她今日可是以沐小姐侍女的身份入的东宫,往后她就代替景王监视柳念青。
东宫内大家都安安静静的,这场亲事似乎并不热闹。
柳念青旁若无人地伸手正了正自己的盖头,随后由着她们重新理了妆容,插好乱了的钗环。
柳念青在东宫的居所是烟云阁。阁中有一池水,里头小荷已露尖尖角,月亮也平静地躺在池水中。
婚房布置的很是精巧细致,床榻上洒在花生、莲子、桂圆、红枣,意寓着早生贵子。
柳念青撇开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干果给自己腾出了一个位置,她端坐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想果然没什么意思。
纳个妾而已,何必如此较真。
东宫内灯火通明,外头悄然无声。
柳念青收敛了复杂的心绪,沉稳地坐着好像一座被供奉的神女像。
婚礼是在下午,方才景王说绊住了太子,眼下萧知临正是沐浴焚香后匆匆赶来的。
他虔诚温逊地掀开了她的盖头,柳念青似乎可以闻到他指间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这味道并不难闻,反而还有点清冽
他愣愣地盯着鸳鸯盖头下的人好久,此刻烛火摇曳犹如梦境。
年少时的惊鸿一瞥,后来的相遇。眼前人像是虚假的,他的所思所念也像是假的。
萧知临喉咙干涩说不出话了。
柳念青目光盈盈眸若秋水,她轻声说:“殿下,先喝交杯酒吧。”
她起身去拿桌上的酒,像是哄着萧知临喝下去一般。
萧知临笑着喝了下来,这一切他似乎都甘之如饴。
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柳念青松了口气,这人终于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