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冷冰冰的青砖让西川想起了白石洲的温度,赶了许久的路,才从白石洲回到了金陵。
真的这一刻,原来他连眼泪都流不出。
他敛下眼眸,看起来有些沉默。片刻后,他突然出声,“我们这样算不算拜高堂。”
柳念青的嗓音在祠堂里显得脆亮,“应该算吧。”
西川轻轻晃了晃脑袋,嘴角扯出了一丝勉强的微笑,“当年给你准备的聘礼都充公了。”
柳念青想起了承乾殿后头,成箱成箱堆着的好东西。
“我的嫁妆也是。”她抿了抿唇角,眼底透着有些惋惜,“可惜没能当年成亲,不然我们说不定会成为金陵城里最有钱的一对夫妻。”
柳念青说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看了看西川穿着。她懒散地坐在地上,“太子和景王大方,我这几年也没过得多差。”
“倒是你,看起来过得一般。”
西川知道柳念青想问什么,他随意地理了理衣上的褶皱,“前几年是挺苦的,一个人活着还简单,养活一大堆人就难了。”
从白石洲逃出来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白松玉手里还有些人,但如何养活这些人成了难题。
所幸他天赋高,学起生意来也头头是道。做生意就是把西边的东西往东边运,还要因地制宜,符合时令需求。
上战场时,他没想到自己会当逃兵。
在金陵读书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惹上一身铜臭味。
如今做了一个名声好的先生,也算是全了父亲和老师的期望。
只是等他死后,下去见到他们,恐怕会被他们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十年谋一局,真是这个结果,他死也甘心。
当初万事开头难,他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养活的大同这帮人。
苦日子过久了,他也不喜奢靡。
有时候粗茶淡饭就能满足,衣着上更是不在意。
西川依恋地盯着柳念青看,嘴上说得很简单,“去经了几年商,现在虽然看着穷,其实也还好。”
柳念青念着他的话,她缓言道:“你回来之后,从未和我说过你是如何逃出白石洲的,也没有和我讲过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她问:“很苦吗?”
柳念青清亮的眼睛,在月色下仿佛映着星光。她直直地看着西川,西川眉尾耸动,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他云淡风轻地说了句,“不苦。”
可她不信,西川也问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苦吗?
柳念青浅浅的勾了勾唇角,她也说:“不苦。”
西川也不信她的说辞,两个人互相欺瞒着对方,像是彼此防备着,放不下戒心。
二人相视抿唇不语,从小到大的默契,都让彼此不再追问那段难过的日子。
他们都不舍得,让喜欢的人看见自己最难堪的样子。
柳念青笑了一笑,低下头呢喃了一句,“幸好…我们不是对立的。”
最熟悉的人要是对立,那该多么难以取舍。好在…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晚风吹过耳畔,他没有听清柳念青的声音。
他清了清耳朵,见柳念青轻启朱唇。她淡淡道:“我们还没拜天地呢…”
西川拉过她的手腕,指尖摩挲过自己留下的齿痕,两人朝着门外拜了天地。
他起身后哑声道:“哪有人在祠堂拜天地的。”
柳念青根本不在意这些,“你我两家离得近,说不定我爹娘的魂魄就在你家祠堂,刚刚才拜过高堂,你说话可得注意点。”
西川愣愣地听她瞎扯完,他下意识环视四周,仿佛想要找到些鬼魂存在的蛛丝马迹。
他自嘲一笑,要是世上真有鬼魂就好了。
门外的风吹动了幡布,柳念青扯了扯他的衣袖,“还差夫妻对拜。”
烛火来回摇摆了两下,一截香灰顿然落到了炉中。
西川望着她的脸,自年幼时他答应过她,什么都听她的,往后便耐不住心中悸动。
无论何时,只一眼他就知道是她。二人相互扶持着,虔诚地拜向了彼此。
“礼成了。”西川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浮在云端,脑海里似有一声惊天动地的钟鸣。
脑袋晕乎乎的,耳畔她的声音格外清晰,“礼成了。”
心口像是有东西耐不住的涌出来,泛滥成灾。
自幼定下的婚约,她还是嫁给了他。
他们才是一样的人,天之骄子堕身于泥泞,这苦难中挣扎着,也要见到天日。
他们在满身淤泥里相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