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1 / 3)

禅房里偶尔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犹如玉珠落盘。听泉背对着窗,守在一山的苍翠,不知不觉便等到了昏黑。

出听雪亭时,天边泛着幽蓝好似蒙上了一层水雾。西川提了一个竹编灯笼,听说是慧安大师去岁夏日亲手编的。

先前的小沙弥被师父唤走了,偌大的钟鸣寺,他们这一路行来未见人影,便只好将借来的伞放在的大殿前。

听泉从前在金陵时很少来此,更不曾来寺院后头,不过好在西川识路。

他有些讶异地问前面带路的西川,“先生,你从前常陪着夫人来进香吗?”

西川的身影凝滞了片刻,随即撩起衣摆走下阶梯,“从前来过几次。”

西川略微颔首便算是默认。当年母亲让他去救卿玉,告诉他钟鸣寺下有条密道直通城外。

后来他来了,寻不到卿玉,却意外见到慧安大师。元安二十年的金陵剧变,白松玉在钟鸣寺内躲过风波。

侯爷下了令,不准他出寺,他便只能日复一复地陪着在慧安大师下棋。

那时他年少气盛,很多事想不明白。

现在...明白了也迟了。

白松玉原以为自己是金陵城世家子弟里最出挑的,这一世便可安享父辈荫蔽,殊不知手握兵权的世家最忌讳锋芒毕露。

下了山门的重重石阶,西川不禁回头,漆黑中隐约透着寺庙的朱红。

钟鸣鼎食之家兴亡败落,庙堂改朝换代,看尽青山不变颜色。

好一个屹立不倒的钟鸣寺。

车夫在寺外等着,西川坐稳后问听泉,“你知道慧安大师的身份吗?”

“什么身份?”听泉被突然一问,也有些懵。

西川耐心地用手抚平膝上衣裳的褶皱,“慧安大师在俗世里姓萧。”

姓萧?普天之下只有一家敢姓萧,那就是天家。

“几十年前,萧家夺嫡。他本是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人,却自愿上旨出家,为国朝祈福”

听泉不由一惊,不想今日见的高僧有这气魄,他瞧着比普通人还像普通人。

这也难怪,毕竟是出了几十年的家了,身上的锐气都磋磨掉了。他不禁好奇,“他这又是为何?”

西川唇角勾起一抹玩笑,眼里似乎还有几分鄙夷,“为避阋墙之争,为了他敬重的兄长。”

这话说出来让人颇有几分不敢信,普通人家需争家产,世家之间争要争爵位。

皇家,自然要争权。却不想有人舍得抛弃荣华富贵,甘心到方外之地去。

今时今日听起来,还有几分讽刺。

西川鄙夷的自然不是慧安,而是现在的萧家,“可惜大师当初要保的兄长,如今在寿安宫身不动口不能言。”

“他二人在金陵中天各一方,已不知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听泉知晓了慧安的身份,自然就明白了当年侯爷为何将世子拘在钟鸣寺中。

萧明台弑君夺位,本就心虚。纵使血洗金陵,也不敢屠戮钟鸣寺。若是扰了慧安大师,平白授人以话柄,正好让天下人戳他脊梁骨,

听泉想明白了,但他不知先生今日见慧安是为了叙旧,还是为了其他。

可这慧安大师终究也姓萧,俗世里是萧家的人。

听泉转头看看向先生,西川正单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午后下了许久的棋子,头脑有些发胀。

他张了张口,话堵着嘴边,想想还是作罢了。

西川觉得自己也就是个臭棋篓子,如今棋艺飞涨还得多谢他人的指点。

西川前倾身子撩开帘子,夜里的风吹了进来,令人耳目清明,“北边的人都到哪了?”

听泉前两日收到信,他们的人现在都离开雁回山了,再几日就要到金陵了。

沿途会留下部分人,以备不时之需。大多都要在金陵城外候着,等待先生号令。

只是这偶尔进几人潜伏还算容易。

真到需要大批人马的时候就难了。

听泉不觉看了一眼西川,他抬着头眸光似有所指,不需言语便心领神会。

这钟鸣寺,他们今日可不是白来的。

车夫驾着马车离了僻静的寺庙,漆黑的路逐渐变得灯火通明。摊贩放声吆喝,人们将百戏人团团围住,争相看个热闹。

西川指节扣了扣木扉,马车很快停了下来。

车辕坐着的人牵着马朝反方向离开,迎面而来一队人游行,四人抬着轿撵,轿撵的木雕用金箔塑了身,披上了锦衣。

听泉才下马车就被热闹迷了眼,惊呼道:“先生,今夜有庙会!”

西川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游神的队伍沸沸扬扬杨地冲散了看百戏的人。百姓攘来熙往,热闹得让人震耳炫目。

他接着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听泉跟在身后,“先生,不回东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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