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楚家人再次登门,楚暨带着楚省身楚省言两个儿子,甚至长媳伍明徽也来了。楚暨发妻过世得早,既无妾室也无续弦,楚家没有别的女人,如今是伍明徽在管家。
楚暨亲手向江执递上今年新进的明前龙井,伍明徽向薛青遥送上一匹雪狐裘。虽然已经过了穿狐裘的时节,这匹雪狐裘却是楚暨从西北带来的,足见心意。
伍明徽给江日和也带来几副花式各异的白玉耳坠。日和觉得好笑,心想楚知非怕不是误以为自己只喜欢白玉耳坠,谢过伍明徽,让木棉珍重收下了。江家早有准备,回赠古玩珍宝若干不提。
薛青遥原本不想让日和出来见楚家人,她知道女儿与楚知非已经见过,倒不是避讳两人见面,只是担心女儿紧张害羞。江执却认为女儿这次一定要出面,既然婚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便该让楚家人明白江家女儿是会自己拿主意的。
于是江日和由木槿木棉陪着规规矩矩坐在母亲身边。不经意和伍明徽对上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日和知道伍明徽出身将门,父亲是地方武官,想象中是英气的相貌,见面果然如此。她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高挑,秀眉入鬓,长相清爽利落,和楚省身站在一处,不像寻常举案齐眉的夫妻,倒像一对江湖儿女。
说回楚家两兄弟。楚省身,字知然,不知楚暨两个儿子的名字都是找谁起的,文气十足,不像个武将家庭。
楚知然眉目深邃,鼻梁高挺略带鹰钩,清冷中隐有锋锐。楚知非发乌唇润,嘴角带着笑意,是干净又温和的长相。再看楚暨浓眉方颌,威严十足。
日和心想,这父子三人都长相不俗,就是谁和谁长得都不太像。
江执和楚暨喝茶寒暄,薛青遥偶尔插几句,一时问起楚家夫人的事。楚暨叹口气,敛起笑意:“夫人姓陶,当初是圣上赐婚,可惜在省言出生那年因病去世。”
楚暨看了看两个儿子,又道:“我一辈子不曾纳妾,以后省身省言两个,也不许他们有妾室。”
江执微微点头。又聊了半盏茶功夫,楚暨再次提起婚事。江执和薛青遥对视一眼,道:“多谢楚将军抬爱。我和夫人没有意见,全看和儿自己的想法。”
楚暨知道,江首辅这便是应了。这也不奇怪,楚江两家是再无异议的门当户对,两个孩子年龄正好,人品性情也没有什么可挑的,几乎没有什么不应之理。
他看向日和。自己无福有女儿,这个娇小灵秀的女孩他一看就喜欢。
薛青遥柔声问:“和儿,你怎么想?”
江日和低下头想了一下,对江执说:“女儿有一个问题,只是不敢问。”
“这里没有旁人,想问什么就问吧。”江执温和地说。
日和朝楚暨行个礼,开口:“日和没有别的疑问,唯一的顾虑是建威将军府上联姻家世过高,会不会……惹人忌惮?”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不出声,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能让谁忌惮?同僚?言下之意更指向当朝皇帝。这话对江执,对楚暨,乃至对圣上,都是十足十的冒犯,一个闺中女儿揣测朝堂风云更是大逆不道,即便是至交也要在四下无人促膝长谈时才敢说出口。
悚然之余,在场之人又不能不暗自钦佩江日和的敏锐洞察。日和不提首辅惹人忌惮,却提建威将军,是因为江执即便位极人臣也是文臣,而建威将军实实在在手中握有兵权,连西北抵御瓦剌的战士都不叫西北军而叫楚家军。而楚暨过去在朝中既没有扶持的本家,也没有格外交好的臣子,一向是个孤臣。与首辅联姻,对楚家而言的确不能不算是例外之举。
这些都不是闺中女儿能轻易得知且看清楚的,日和此问虽出人意外,却并不是异想天开,虽然有冒犯之嫌,却也是实实在在为楚家考虑,将两家放在了同一立场。
楚知非颇意外地看她一眼,目光中没有责怪,反而有几分欣赏之意。
江执皱了眉头,一时百感交集,没有想到女儿在想这个,却也没有喝止,转过头对楚暨道:“楚将军是何想法,不妨直说。”
楚暨做了三十多年的建威将军,自然不是未曾考虑过这个问题,沉吟一下,以长辈姿态对日和道:“不必过虑,我和你父亲自然明白今后在朝中如何避嫌。我和知然只管守边不问朝政,你父亲不问军务,即便知非的仕途,”楚暨朝江执一拱手,江执还礼,“也请江首辅不必着意提携。我和江首辅走到今日,自当尽心竭力以报皇恩。不论如何,这是我们的事,总不至于因此委屈了你们小辈。”
江执朝楚暨敬一杯茶,“楚将军说得正是。”
日和谢过楚将军解惑,又再道一声得罪。她只是由今日场景,想到两人一结亲便如一根纽带把两个家庭连起,不能不作更深远的考虑,却也明白这个问题本身就无解。她表示自己没有其他想法,一切全凭父母安排。
两家口头订立婚约,接下来便是商议婚期。江家、尤其是薛青遥自然希望多留女儿两年,毕竟日和还不到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