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生辰。但楚知非刚登进士,正是成婚的好时机,又有先成家后立业一说,江家也不再坚持。最后商定,由楚家寻媒人,完成种种礼俗,两家一起择定良辰吉日,在楚知非授官之前成婚。
纳采,问名,交换生辰八字,择定婚期,签订婚书。家里只有一个女儿,一桩桩一件件薛青遥都要亲自为她打理,于是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离迎亲只剩十日。
楚家前些日子把礼单送来,长长一串,薛青遥带着两个丫鬟到现在才刚理清,着手准备嫁妆。她心疼女儿,生怕去了新家不适应,恨不得所有家具摆设都按照女儿现在的习惯准备一套新的。
江执和楚暨都受朝廷封赏多年,为了让孩子的人生大事风风光光,双方很有默契地几乎将圣上赏赐的珍品交换一遍。
“母亲,带被褥也就算了,带一张床去算什么事,他们家不会缺床吧?”日和无奈地劝阻,看到单子上更匪夷所思的东西,失声叫了出来,“母亲!哪有嫁妆里带一把苗刀的!我带着刀出嫁像什么话!他们将军家里总不至于缺刀吧……”
“这刀可是圣上赏的!我们也不知道你父亲一个文臣,圣上赏他苗刀什么意思。左右我们也不懂刀,不如让你带过去。”薛青遥说得理直气壮,“你说他家不缺刀,他们还送了十块徽墨呢,咱们家就缺墨用?”
薛青遥嫌日和碍事,打发她带着木棉去把绣好的婚服取来,顺便和杨千润一起再买几套头面首饰。
前两日杨千润来为日和的婚事帮忙,翻了一遍首饰盒子后力劝江夫人,日和的首饰过素,不适合婚礼,应当全部重买。
薛青遥看了看打扮得鲜妍明丽的杨千润深以为然,只有江日和在一旁独自摇头。
江日和与杨千润两人挽着手走在街上,时节已至夏末,再过些日子天气就该转凉了。
“我也觉得你该趁早办婚事。天气寒了人穿得臃肿,穿婚服也不好看。我看你那件喜服腰身束得甚紧,要是里面再穿件厚袄,恐怕就穿不上了。”杨千润道,停了一下,又说,“好快啊,你竟然这就要嫁人了……你说你嫁了人,我们还能时常见面吗?”
“那有什么不能的,到时候不论我去杨府,你来楚府,还是我们一起回江府,左右没什么妨碍。”
两人在首饰铺颇费了些时间,出来时天色已经半明半暗。大部分小贩都收摊回家了,只有一个算命摊,原本在花里胡哨的各色摊子中不显眼,现在却显得格外招摇。
路过时,不知真瞎还是假瞎的瞎子开口揽客,“姑娘,府上最近有喜事?算一卦吧。”
日和没停步,她一向不信这些,况且生辰八字早就有人算过了—首辅和将军家的喜事,没人敢说一句不吉利。
“算一卦嘛。我算的未必最准,保证是最吉利的。”瞎子讨好地笑笑。
日和正要离开,杨千润兴冲冲拉她停下,“算一卦玩玩也好。他都没说算的是谁。吉利话给你,不吉利算我的。”
那瞎子听到她们走来,抬手指指头顶招牌,日和按上面写的给了他几枚铜钱。瞎子不问生辰八字,也不用龟甲卜签,更不看面相手相—他也看不见—只提起笔对着面前的白纸略圈几圈,刷刷写下四句话。
日和接过来,倒是浅显易懂:
“百岁之好,天成佳偶。若逢离乱,莫忘回头。”
算命这东西就是这样,不算不要紧,算出个结果就总忍不住开始寻思,就像科考疯魔的学子,但凡遇到能咂摸出点味道的话就要写个破题。
头两句好说,不过是最常见的吉利话,“离乱”却让人看着不舒服,又实在琢磨不出“莫忘回头”与嫁娶之事有何关系,不知该作何解。如何才算回头?又该向何处回头?
日和想请他多解几句,这瞎子麻利地收了摊子,晃晃悠悠离开了。杨千润凑过来看,“怎么是这么不吉利的话!快丢掉快丢掉,左右也不过是几枚铜钱,咱们不算太亏。”
日和看着那瞎子离开的背影,心念一动,“咱们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