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烛灯搁于书房案上,摊开张新的宣纸。
兼毫沾满墨汁,挺着腰浑身柔和的落笔转锋。
不知不觉间,写着常悦二字的宣纸已用去好几张,一手抚平纸张,一手触到那些字,就像她在眼前般,李僖触碰得既虔诚又爱恋。
光是想到明天婚仪便激动的睡不着觉,如今对着她的名字更是暖意心流。
常家送来的改了两回的喜袍置于衣桁上,和她的婚服出自同一块布帛,在夜色中经由银色光辉照耀,透露出令人安定的柔光来。
常常见,时时悦。
这两个字在李僖心中被描摹了无数遍,才能写得满意,常悦对他说过,同一个人越多的相处,便会发现那人的缺点。
李僖也发现了,常悦有时会使小性子,也会想独占有他,也会毫无保留地发表对一个人的偏见厌恶,她也心软,喜欢有生命的和美好的事物。
这些不同于圣人的秉性被常悦称之为小的缺点,但在爱的加持下,李僖所看到的并不只是缺点,并非刻意美化她,而是这些特点无伤大雅。
抬头注视了会天上弯月,李僖心中的激动难以排解,常悦于他一直都是最重要的存在,再遇以来的种种相处在脑中倒放,与其说是他迈出了冯府皇宫的桎梏,不如说是被拯救。
是常悦带他走了出来,常悦是他该仰望的存在。
一个平凡庸庸的男子马上就要迎娶他心念爱重的弯月了,怎么能不激动。
翌日天蒙蒙亮,李僖府上便来了人。
官场上的同僚,京中好友,李僖着迎亲婚服在院中招呼,一一收下他们的祝福。
已被立为皇太女的孙幼漪也来了,十四岁的少女男子打扮,浅蓝色长衫更显抽条,从小被灌输帝王思想的姑娘和那些闺阁女子不同,年纪尚若气势上看已有迫人之感。
“先生今日很不一样。”
李僖弯眉,和缓答道:“因为臣今日娶妻。”
加上喜袍的映衬,自是和平日大不相同。
孙幼漪笑了下没表赞同,还是不一样,不止是正红繁重的婚服,还是李僖所表现出的隐隐期冀。
孙幼漪见惯了自持从容的太尉大人,这般喜形于色掩饰不住高兴的先生还是头一回见,心下不免对那位时师娘充满了好奇。
午时仅过,迎亲队伍也出发了。
起轿前,手持唢呐提锣着高举物件,卯足了气吹着调子,成双对的红灯笼龙凤扇走在前头,华贵的五乘轿依次行着,媒人并着两名未婚女子亦喜气洋洋的跟着队伍走。
凡是黑色脖带红绸骏马所行之处,无一不鸣响迎亲鼓乐。
头戴方顶幞头身着艳色的男子坐在马上,比身旁红色更引人的,是新郎官优越的五官及周身独特的气质。
数百迎亲的队伍中,只感觉到喜庆欢乐。
围观群众中不乏不知晓李僖过往的,甫一看这情形,还以为是哪家恣意有为的青年娶妻。
行至常府,还有催妆诗一说,来往宾客无论长幼皆盯着李僖看,等着一览文状元之风采。
李僖噙着笑,清旷的声音传得颇远,“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
有人喝好,有人起哄再说一首,李僖不恼,瞧着不动的门窗,脑中接着构思着。
这波吵闹声还未停歇,因为突然打开的木门突然出现的新娘子,人群的欢闹声更甚。
从未听说过催妆诗只作一首便请出新娘的,众人都不由得笑出声来,这家的新娘还真是舍不得心上人被为难,急急的便出来了。
头上戴着五尺见方红色绸缎的常悦安静不动,隔着红纱看不真切,只能大概看到李僖的身形,似乎比平时挺拔特别了些。
李僖亦无言凝视,视线自她出现便一直追随上去,像极了呆愣在原地。
由常阆将常悦送至轿中,李僖驾马绕花轿三匝,起轿回程时不乏有人拦车,李僖将袖间早已准备好的银裸挨个分发,是为沾喜气。
一路浸在欢腾锣鼓声的喜轿停在新宅门口,门口小厮将早备下的锦缎制成的毡席铺到轿前,照例新娘子头回来男方家双脚不能着地,艳色毡席依次交替换到厅堂。
拜堂时便换了却扇,常悦一手握着红绸一端,一手拿着圆扇木柄,肤白光滑比袖间红色还要耀眼。
李僖双手握着红绸,幞头簪花却不显庸俗浮夸,有种平常没见过的雅致美感。
西夏男子亦可簪花,春秋宴饮,行卖花饰等不乏郎君,采些美好清新的花枝簪在发间,更能突出个人不凡。
常双祧一人坐在堂前,看着底下的两个年轻人不住微笑。
人生圆满不过区区几件事,儿女双全,官场有余,爱女成婚,他是占全了,越想,常双祧心中便涌起无限的爱恋来,这门婚是常悦相看做主,李僖此人又了解不少,亦不用担心她会受亲家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