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唯眉尖蹙得深深的望住他,却除了手臂环得更紧些,根本不敢多余挣扎半点。
短短十几步路,他明明还好好的,她先沁出满额的汗。
终于走近到床边,男人弯腰将她放上去,脊背贴上床垫的刹那,温青唯立刻松了手臂,向后撑着身子就要起来,陈颂深却偏偏没直起身,仍旧微微躬着腰,手臂撑在她两侧,并不费力就形成个强硬的禁锢。
“你现在走出去,我无非多抱一次。”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医院的灯牌透过窗帘缝隙溜进来清冷的光晕,幽幽映在温青唯眼底,也照出她瞳孔里晦暗不清的陈颂深的影子,男人眉间蹙起的褶皱,终于不再似往常那样淡漠。
当褪去疏离慵然的壳子,他骨子里的霸道和偏执,原比这世上任何男人都不遑多让。
温青唯动作顿顿地困在那里,进不得却也不肯退,她紧抿着唇望着眼前的男人,心口不由得沉沉起伏。
定定僵持片刻,到底还是她先扭过身,径直朝枕头里倒了下去,半张脸全藏起来,闭着眼不肯再看他。
两人间紧绷的弦倏地被松开了一头,回声落在陈颂深心底,竟仍有铮地一声闷响,他眉尖褶皱却半点也松不开,撑臂在她上方复又看了片刻,才撑臂起身,拉过旁边的被子,盖在了温青唯身上。
他转身回到另一侧床边,床上的人眼睛闭着不看,但耳朵倒是竖着在听,转过身便又扭到了对面。
陈颂深望着她卷起被子的蚕蛹模样,心头闷堵住的那块不轻不重的石头,却反倒倏忽间软化下来。
深夜的雪隔着窗户正无声的飘扬,温青唯将自己拢在被子里,包裹起来,也封闭起来,可紧闭的眼睛,并丝毫不能帮助她快速入睡,她只要闭上双眼,眼前便不住地仍旧浮现出许多过往,好的坏的都有。
陈颂深如今已经不再出现在她的梦境,但如今的他,仅仅只是想到这个名字,便会教她彻夜难以入眠。
哪怕他此时此刻就在她咫尺之遥。
察觉身后的床垫轻微颤动,温青唯知道是他躺了下来。
直过了良久,男人的臂膀从身后探过来,落在她腰间,不再那么霸道强硬,带着柔和的力道将她带过去,再转过身去搂进怀里,温青唯没挣扎,但他知道她并没有睡着,温热的掌心轻拍在她后背上。
宛如在哄小孩子睡觉。
她在他眼里、心里,大抵确实是个小孩子,惹人喜爱,但再如何惹人喜爱,她得到的也注定只有糖果。
温青唯额头抵上男人温热的胸膛,皮肤贴着,她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陈颂深的呼吸就萦绕在她发顶,轻缓的气息一下下来回地抚过她的发丝,像是个缠绵悱恻的亲吻。
她鼻腔中忽然间酸涩满溢,离得那么近,颤动的长睫轻扫在陈颂深皮肤上,她听到他好似叹息的声音。
“对不起。”
陈颂深竟也会向她道歉。
他或许是在为刚刚的蛮横道歉,也或许是为那么长时间的杳无音讯,留她忐忑挂念着他向她道歉,也或许,是温青唯终于听到了她来到这里时,执着问他的那个问题的答复。
——陈颂深,分开这么久,你有想过我吗?
更或许,所有的可能都有,只是温青唯现在已经没有了好奇追问的欲望,她早在数个孤枕难眠的夜晚,就知道了答案,不需要再问。
若是有人心中念着你,他必定想方设法、千方百计也要见你。
温青唯紧紧抵住的他胸膛那片,后来慢慢被洇湿,再后来又被彼此的体温烘干,终于沉沉地熟睡过去。
翌日的大雪并不见几分停,这年卢塞恩的整个2月份,都被雪雾弥漫覆盖着。
暴雪之后没等放晴两天,紧接着便又降下来第二场,温青唯时常陪着陈颂深下楼散步,直到月底时分,她零零散散地已在楼下堆起了7个雪人,积雪不化,陈颂深哄她站在雪人中间合了张影。
温青唯回头将照片发在了朋友圈,配文:辣椒公主与七个小雪人。
她发朋友圈时被身旁高个子的男人毫不费力地瞥见,陈颂深觑着她给自己取的称号,不由得微弯了唇角,也是她抱着手机跟朋友们互道祝福,才教他终于想起,这个月恰好是中国的新年。
新年伊始,不应该让她陪着他,在医院里度过。
这天刚发完朋友圈没半小时,温青唯的手机就叮叮咚咚地响起来。
看见备注上的“李静好”,温青唯起身去了病房外的走廊,接听起来,李静好在电话那头毫无时差压力,背景音里甚至能听到些遥远的轰隆音乐声,“辣椒公主,蜜月假期该宣告结束了吧?”
北京的这个冬天,没有陈颂深,也没有雪。
她不在北京和成都,李静好光看照片就猜到。
温青唯望着眼前有雪也有陈颂深的卢塞恩,对“度蜜月”三个字,听着却只是寡淡弯了弯唇,没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