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骗我。”江舒月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与沈离常见的凶犯不大一样,不喜不怒,沉静得奇怪,要不是亲眼所见,寻常人断不会以为这瞧起来弱不经风的小娘子能干出这等事。
沈离往屋里撇了一眼,侧着脑袋跟谢执低语几句,便走进去,她的目光直白地落在江舒月的腿上,抬抬下巴:“你不也骗我们。”你装瘸,还不允许我们装醉了?诓人的功夫,谁不会似的。
沈离不大爱规矩,查案也如此,规矩条框多了,哪那么容易破案,她一向认为,管我用什么法子,只要不犯法,揪出真凶才是本事。
不过她看到屋里已经被吓傻的人,倒是没太意外,这人是青州罗氏家主罗石,沈离查过他的背景,青州罗氏是青州最大的世族,与江氏是故交,因此也上了天宝号,算是罗氏代表来送江老太太最后一程的。
周柳青纳闷,这船即是送葬,有亲人自然就会有故友,江氏掌这么大的家业多年,故友自然不少,为何江舒月独独要来杀他?
江舒月看了一眼沈离的神情,低头不知想什么,突然道:“骗大人是奴家的错,如今人赃并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是我做的,我认了就是。”
这边,沈离和谢执对上眼神,谢执点点头。
倏地,江舒月挣脱了身边的差役,她动作极快地抢过差役腰间的剑,毫不犹豫地往呆在一旁的罗石刺去。
咄嗟之间,谢执已经闪身挡到罗石面前,轻轻一挑,江舒月的剑便哐当一声掉落到地。谢执横了一眼被她夺剑的差役,那人极快的反应过来把江舒月拿下,然后苦着脸来请罪:“大人,是卑职疏忽了。”
谢执看了一眼沈离:“若不是沈少卿有先见之明,尔等要酿大祸,圣上面前如何交代?一条人命就在你们手里没了!”
“卑职认罪。”
“出去领罚。”
“是。”
沈离歪着头笑了,这被人捧一下的感觉真不错,谢少卿有功不揽的品质值得夸一夸:“谢大人好样的?”有来有往,一贯是沈离做人宗旨。
谢执含笑看沈离一眼,这一笑其实不明显,不过足够吓傻手下,哎呦妈呀,谢少卿还会笑呢,要不说沈大人人缘好,大理寺小太阳嘿。
而江舒月又看了沈离一眼,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她想起方才沈大人跟谢少卿低语,她的举动若是沈大人提前有所防备,那──
江舒月脸色变化尽在沈离眼里,她抬抬下巴:“江舒月,你可有话要说?”
江舒月低下头,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沈离见过各种各样的罪犯,有的痛哭流泪,有的装傻充愣,有的大呼冤枉,自然也有江舒月这样的,以为不说话就奈何不了她?呵,断案看的是证据,爱说不说,不说也有法子让你说。
“也罢,夜深了,大家都累了。”沈离伸了伸懒腰,反正她一向没什么当官架子,“睡一觉明天起来再说,不过沈舒月,我给你一晚上时间想清楚,有句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苟且偷生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气节这东西,不是用在这种时候的。明儿你交代得多,我还可以帮你求个情。”
三两句说完,她又正色肃容吩咐另一队手下:“今晚辛苦大家,把她看紧了,还有罗家主,他也不安全,另外,其他从船上下来的幸存者,一个一个盯着,不准离开半步,明日,我要真相敞在太阳底下。”
众人齐齐响应:“是!”
夜深露重,也不便回大理寺了,众人准备就在客栈歇息一晚。
一路伴着夜色来到房门口,沈离打了个哈欠,昨晚一夜无眠,今天折腾一日,困意连连,什么都阻挡不了她要睡觉的心,也不知突然哪来的兴致,随口吟诗一首:“纷扰随风去,踏月瞌睡来。”
身边的谢执眉眼泛出一丝笑意。
沈离说完自己也噗嗤一笑,转头又问谢执:“谢兄,明早吃什么?”
问完自己又有了主意:“不如来碗臊子面?”
臊子面啊……油光红润的汤,鲜香醇厚的臊子,柔韧滑爽的细面,嘶——想想都要流口水。
周柳青猛点头:“就这个!”
谢执目光追着她,不舍挪开,却不得不道:“好,阿离晚安。”
案子终于有了大进展,又跟谢执周柳青和好如初,沈离心情终于舒爽利落,粘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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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醒来就是个大晴天,沈离伸伸懒腰起床洗漱,然后去客栈饭堂给手下加菜,臊子面管够,又加上香喷喷的大肉包子。
原因无他,能一夜安稳不出事,要多亏熬夜轮班的同僚尽职地盯着每个人。
犒劳完手下,开始审问江舒月。
“说吧,”周柳青上下打量着江舒月,尤其她的一双腿,“这一夜你想清楚了没有?”
不出所料,江舒月垂眸而立,一声不吭。
“啧──以为你不说就拿你没办法了